美国硅谷银行倒闭预示新金融危机？深度解析美联储紧缩影响
中新社北京3月14日电：美国硅谷银行倒闭意味着什么？撰文：关涛 中银证券全球首席经济学家
从历史上看，美联储的加息周期往往以金融危机结束，无论是在美国还是在美国以外。市场似乎没有受到美联储40年来最激进的紧缩政策的影响，甚至预计经济“不会落地”。然而，美国硅谷银行（SVB）的倒闭或许是对货币紧缩引发的金融稳定风险的警告。
近日，美国硅谷银行遭遇挤兑并宣布关闭并被接管，成为全球市场关注的焦点。作为美国第16大银行，硅谷银行倒闭引发关注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市场更关心的是，这起美国历史上第二大银行倒闭是否意味着新的全球金融危机正在酝酿。 ，这只是一个孤立事件，还是可能是多米诺骨牌的一部分？
▲2023年3月10日，记者在美国加州圣克拉拉硅谷银行总部前采访。同日，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表示，硅谷银行因无力偿债而被加州监管机构关闭，并被该公司接管。刘关关 摄
为应对COVID-19大流行，美国和欧盟央行首先采取了极其宽松的货币政策。去年3月份之后，他们逐渐开始大幅加息，以应对由此引发的高通胀。硅谷银行的倒闭只是这次货币政策大起大落对微观层面影响不可忽视的连锁反应，而这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疫情期间，美国拜登政府新的财政刺激计划远超美国负产出缺口，可能导致高通胀。中国和美国的一些财政和货币政策管理者已经预测到了这一点。政策刺激进易退难。银保监会主席郭树清此前曾强烈呼吁各国考虑如何退出大规模刺激政策：进入时大家都会高兴，但退出时就会非常痛苦。
现在看来，这个预言或许已经成真了。
全球紧缩政策导致资产价格大幅下跌
去年，全球90多家央行加息超过3000个基点。截至去年底，全球负收益债券规模骤降至2710亿美元，而两年前曾达到峰值18.4万亿美元。目前，除日本央行仍坚持负利率外，欧元区央行、瑞士、丹麦等央行均已告别负利率。
从负利率、零利率到正利率越来越高的时代，绝不是简单的数字变化，而是涉及财富的重新分配。去年，全球股票和债券经历了“双跌”。全年巴克莱美国国债指数下跌12.5%； MSCI 全球指数下跌 17.5%，MSCI 发达市场指数和新兴市场指数分别下跌 17.4% 和 17.9%。结果，最稳定的“六股四债”股债平衡投资策略失败了。去年，该投资组合的投资回报率为-17%，是2008年以来最差的。今年前两个月，其回报率仅为2.7%。同期，1个月、3个月和6个月美国国债日均收益率分别为4.6%、4.7%和4.9%。
去年，全球股票和债券市值缩水45万亿美元。 （美国知名网站）撰文称，欧洲央行、美联储、英国央行、瑞士央行等全球主要央行去年账面损失总额高达1万亿美元。同期，巴菲特旗下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净亏损228亿美元，而去年净利润为898亿美元；挪威主权财富基金巨亏1.64万亿克朗，投资回报率为-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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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14日，一名男子走过日本东京证券交易所显示股票价格的电子报价板前。东京股市当天开盘走低，此前华尔街股市涨跌不一，而欧洲市场则下跌。诺吉摄
硅谷银行只是冰山一角
去年美联储首次启动加息周期时，市场争论美国经济衰退是“硬着陆”还是“软着陆”。随着美国通胀见顶回落，就业市场持续繁荣，市场转而预测“不落地”，即通胀已经回落，美国经济不会衰退，而是会二次起飞。去年四季度以来，美股止跌反弹。截至今年1月底，美国三大股指较去年9月底上涨10%至19%。
市场现在可以加入庆祝活动吗？我们应该从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后果的严重误判中吸取教训。2008年3月，美国第五大投资银行贝尔斯登倒闭。同年5月，时任美国财长保尔森表示，次贷危机最严重的时期可能已经过去，政府不会推出新的经济刺激计划。但四个多月后，雷曼兄弟倒闭，房利美和房地美被接管，引发全球金融海啸。随后，英国女王提出了一个令人心痛的问题：“为什么没有人预见到2008年的金融危机”。
▲2008年9月15日，雷曼兄弟伦敦公司员工离职。当天，经历了158年风风雨雨的华尔街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宣布破产，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凯特摄
今年2月底，美国前财长萨默斯表示，人们可能过度解读了当前美国经济的强劲表现，一两个季度后可能就完全不同了。他形象地把它比作《狼威利》——片中，这个美国卡通人物跑向悬崖，奔跑着，突然失去了立足点。
之前说过，这次各大央行超级紧缩，全球财富缩水。这是客观现实，但我们还没有看到大型机构出现任何问题。硅谷银行的倒闭也许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
硅谷银行总资产超过2000亿美元，在美国排名第16位。截至去年底，该银行拥有1200亿美元的证券资产，其中包括913亿美元的持有至到期MBS（抵押贷款支持证券）和261亿美元的可供出售金融资产，远远超过其740亿美元的贷款总额。
随着美联储收紧政策和利率飙升，硅谷银行购买的债券价格下跌，导致按市值重估的账面损失。截至去年年底，硅谷银行可供出售金融资产的公平市场价值比其成本低了 25 亿美元。与此同时，持有至到期证券的公平市场价值为 762 亿美元，较资产负债表价值减少 151 亿美元。两次账面亏损合计与其股本总额 163 亿美元基本相同。
硅谷银行的负债主要是硅谷科技创新企业的存款。这些成长型企业因美联储加息而融资受到阻碍，但又无法停止烧钱，于是就把钱花在了银行。与此同时，无息存款客户开始要求支付利息，并将资金转移至货币市场基金，进一步推高银行负债成本，导致存款流失。截至去年底，硅谷银行存款余额从去年底的1892亿美元下降至1731亿美元。
存款的损失要求银行减少持有的证券。但正如前文所述，美联储去年总共加息425个基点，硅谷银行持有的证券资产按市值计算遭受了惨重的重估损失。如果银行没有出售这些证券，那么账面上只是浮亏，但现在为了应对流动性问题而被迫出售，它就会立即意识到损失。损失的实现扰乱了储户的神经，引发市场挤兑，进而加大了银行的抛售压力，资产进一步缩水。
▲2023年3月13日，美国加州圣克拉拉硅谷银行总部前，客户排队办理业务。刘关关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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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9日，硅谷银行宣布出售216亿美元可供出售金融资产，导致亏损18亿美元，并宣布拟发行普通股和优先股融资22.5亿美元。这引发了硅谷银行股票的恐慌性抛售。 3月10日，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发表声明，加州金融保护与创新部当天宣布关闭硅谷银行，并任命该公司为破产管理人。
硅谷银行是美国历史上倒闭的第二大银行。该银行的倒闭即使不是雷曼兄弟的倒闭，也可以与2008年次贷危机重压下倒闭的华盛顿互惠银行相媲美，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倒闭银行。
硅谷银行事件加剧了人们对美联储加息将阻碍银行筹集资金的担忧，导致整个银行业和大盘一起下跌。 3月9日至10日，美国三大股指下跌约3%。投资者纷纷转向安全资产。截至10日，2年期美债收益率跌破5.0%，收于4.6%，较8日累计下跌45个基点，10年期美债收益率下跌28个基点。受此影响，市场对美联储3月加息50个基点的预期减弱，美元指数再次跌破105。
货币紧缩之路将更加坎坷
美联储披露的议息会议纪要显示，美联储的加息路径主要考虑通胀和就业的韧性。金融市场关心的不是资产价格下跌，而是资产估值过高。会议纪要指出，住宅和商业地产市场估值指标仍然处于高位，房地产价格大幅下跌的可能性仍然高于平常；尽管过去一年股价有所下跌，但标准普尔500指数公司的远期市盈率仍高于中期。位数。
3月7日，鲍威尔在国会听证会上再次“高声嘹亮”。他表示，虽然近期通胀有所缓和，但将通胀降至2%的过程将是漫长而坎坷的。最新经济数据强于预期，暗示最终利率水平可能高于此前预期。如果所有数据都表明需要加快紧缩政策，美联储将准备加快加息步伐。恢复物价稳定可能需要在一段时间内维持货币政策的限制性立场。
如果联邦基金利率调整较快，最终利率较高，未来收紧周期较长，则意味着金融市场的重新定价尚未完成，类似硅谷银行的事件基础资产价格暴跌引发的风险还将不断显现。事实上，主要吸收加密货币交易投资者存款的银行最近因存款大幅流失而被迫出售债券资产。 3月8日，他们宣布计划结束银行业务并进行自愿清算。去年初，陷入挤兑的美国商业地产基准基金黑石（BREIT）也因房地产价格调整而引发市场对其投资回报的担忧和质疑。
这不仅是美联储的担忧，其他正在紧缩道路上或即将紧缩的央行也面临着类似的困境。比如，欧洲央行去年7月一口气加息50个基点，退出长达八年的负利率时代。到今年2月为止，已累计加息300个基点。鉴于欧元区通胀仍远高于2%的通胀目标，欧洲央行3月利率会议仍将加息50个基点，未来有进一步紧缩的可能。尽管日本央行仍坚持货币宽松，但日本CPI和核心CPI通胀已连续两个月超过4%。如果日本央行想要退出收益率曲线控制，障碍之一将是利率飙升对资产负债表造成的影响。
▲2023年2月15日，法国斯特拉斯堡，欧洲议会全体会议上，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中）重申下个月再加息50个基点的想法。照片
在金融状况紧张的情况下，美国银行业面临的流动性危机可能只是中小型银行。当然，硅谷银行被接管而不是美联储提供流动性支持这一事实或许反映出这不仅仅是流动性问题，而且这种情况可能不仅仅局限于中小银行。长期受困于负利率的欧洲和日本银行业可能更加脆弱。不排除在利率飙升、资产价格暴跌的过程中，大型本土银行乃至系统重要性银行也可能出现问题。
此外，对于银根紧缩引发的金融风险，关注不应仅限于银行金融机构，还应关注养老基金、保险公司、对冲基金等非银行金融机构。后者透明度较低，杠杆率较高。一旦相关机构出现风险，更容易因信息不对称而造成羊群效应。
在这种情况下，未来主要央行的货币紧缩不仅要仔细权衡通胀和增长（就业），还要考虑金融稳定，决策难度加大。最坏的情况是金融体系陷入混乱，通胀高企，导致央行忽视一件事。我们需要密切关注十几年特大洪涝灾害后的货币反弹风险，做好防范措施。 （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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