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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近年来，短视频行业蓬勃发展，网络直播行业也蓬勃发展。然而在繁荣的背后，出现了不良导向问题，比如虚假摆拍等，这些问题日益凸显。“凉山多名百万粉丝网红摆拍卖惨”这一事件引起了舆论哗然，“网红‘猫一杯’编造秦朗巴黎丢作业”这一事件也引起了舆论哗然。近日，“外地女摊主在西安摆摊被欺负”以及“外卖骑手带着患儿送外卖”等这类剧本演绎的行为频繁地冲上了热搜。虚假摆拍在网络上已经俨然成为了网络博主获取流量的常用手段。法治网舆情中心对近半年来网络上的虚假摆拍乱象进行了梳理，对其背后的原因进行了分析，并且提出了规范治理的建议，以供有关部门进行参考。
舆情事件
法治网舆情中心进行梳理后发现，在近半年的时间里，那些引发了舆论广泛热议的网络虚假摆拍事件，主要集中在以下五个领域。
1. 捏造悲惨遭遇
网络博主把镜头对准农村、山村等落后地区，也对准农民、外卖员等劳动者。他们通过摆拍贫困境况以及悲惨生活场景来博取同情。这种行为是网络虚假摆拍乱象中经常出现的情形。近日在网络平台流传着一些外卖骑手送单的视频，比如“凌晨十二点患儿在摇篮陪骑手送单”“在外卖员集中等单的地方用鼻饲管喂养患儿”“超时半个小时抱着患儿求顾客别给差评”等。这些视频引发了网民的关注。美团官方账号在 10 月 20 日发布了辟谣声明，称这些短视频都是虚假摆拍的，拍摄的时间和地点与事实严重不符。此外，有网传的“四川凉山盐源县弟弟辍学卖苹果供北大哥哥读书”这样一个视频。这个视频是博主解某某与盐源县的苹果经销商达成了网络带货的协议。解某某为了制造噱头来吸引粉丝和引流，就自己编写、导演并表演了这个短视频。11 月 13 日，盐源县的警方表示，目前已经依法关停了 2 个涉案的违规账号，对博主解某某进行了行政处罚，同时对杨某等“群演”进行了批评教育。
2. 渲染家庭矛盾
以家庭矛盾为中心、以冲突为卖点的网络虚假摆拍视频并不少见，比如“婆媳势不两立”“婚姻一地鸡毛”等。这类视频常常密集地制造冲突，把家庭矛盾放大，并且台词很夸张，情节也很曲折。8 月 28 日，抖音公布了近期介入核实的网络虚假摆拍典型案例。博主“是老王家的二姐呀”称自己在 14 岁到 20 岁期间，被父母包办了 3 次婚姻。16 岁时，她与“大自己 30 岁的男子”生下了儿子。并且，她还与几个自称“三妹”“大姐”的账号互动频繁，通过矩阵账号一起合力进行摆拍造假。涉事账号被平台予以封禁处理。10 月，贵州毕节市七星关区网警通报一起虚假摆拍案例，即外来媳妇遭嫌弃殴打赶出家门后躲进山洞艰苦求生。山东青岛市网警也通报了一起虚假摆拍案例，是临盆孕妇被丈夫遗弃荒山数日且孤立无援无法下山求救。相关涉案人员均被当地警方给予行政处罚。
3. 制造身份对立
编造虚假场景人设以及煽动身份对立的虚假摆拍现象较为突出。“相亲遇到拜金女妈宝男”这类加剧男女对立的剧本演绎不断出现，“遭陌生男子要求陪酒”等情况也屡见不鲜。与此同时，虚假摆拍视频在不断“更新”题材，从而制造出更多类型的身份对立。11 月 14 日公安部网安局通报称，近期有一则“外地女摊主在西安摆摊被欺负”的视频流传很广。博主通过“外地人不配在本地打拼吗”以及“外地人怎么了就要低人一等吗”等这样的表述，制造了本地人与外地人的对立情况，并且渲染了地域之间的矛盾。西安警方经过查明得知，视频里的女摊主“菲菲”实际上是一家传媒公司的主播，并且她还是该公司负责人的女友。拍摄视频的真实目的是为公司代理售卖的熟食品做推广。当地警方已经对这家公司展开了查处行动，其中两名主要的策划组织者被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
4. 模仿社会冲突
争吵互殴这类事件在网络虚假摆拍中很泛滥，绑架砍人这类事件在网络虚假摆拍中也很泛滥，直播约架这类事件在网络虚假摆拍中同样很泛滥。近半年来，“云南昭通两男子将一男子绑架押上车”的视频被当地警方查明系以赚取流量为目的的摆拍，“广西钦州一外卖员多次与顾客吵架”的视频也被当地警方查明系以赚取流量为目的的摆拍。除短视频外，模仿社会冲突事件的摆拍行为蔓延到了网络直播领域。7 月 17 日，成都网警巡查发现短视频平台直播中的情况。7 人在当地一家烧烤店发生肢体冲突。经调查，7 人共同策划了直播剧本。其中三人上演感情纠纷。以连线 PK 的形式激化了矛盾。之后众人相约在线下“解决问题”。以连贯的剧情走向迷惑了网民。7 名违法嫌疑人均被处以行政拘留的处罚。11 月 13 日，四川凉山越西县警方向媒体透露消息。在日常巡查过程中，当地警方发现某短视频平台上有网红主播在直播。直播时拍摄到了疑似“砍人”等血腥画面，在线观看人数最高达到了 1 万余人。经调查，这是一个 10 人直播团队编撰的虚假剧本。该剧本因男女情感纠纷引发冲突，他们以此进行演绎，还借机挂出商品链接进行带货。目前，上述 10 人都已被给予行政处罚。
5. 虚构女性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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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半年的网络虚假摆拍案例里，女性遭捆绑的事件比较多发，女性被殴打以及被偷窥等受害事件也比较多发。今年 7 月，云南镇雄传出“两男子捆绑殴打一女子并将其扔进山洞”的短视频。10 月，又传出“一男子殴打一女子导致其吐血”的短视频。警方经过调查清楚，这两起事件都是当事人编造剧本，然后伙同他人恶意进行摆拍的。在视频中出现的血迹，是“影视化妆血浆”“爆血胶囊”等道具所产生的效果。涉案人员都被依法进行了行政拘留。10 月 16 日，浙江金华有一网民发布视频，称自己独居时被陌生男子从窗外凝视。该网民向媒体表示，警方已对此事进行介入。相关视频让不少网民都直呼“惊悚”。次日，金华警方澄清了这一情况，称该视频是摆拍的，窗外的男子实际上是该女子的男友。今年 9 月在云南昆明发生了一起事件。女子在野外直播，随后被两名男子强制剃光头并带离直播现场。这起事件后来被证实，发布者就是被剃头的女子本人。整起事件是由她本人策划编造并发布的。
舆论解析
以近半年发生的摆拍视频案例作为起始点，对其背后的推手以及传播链条进行深入分析，不难看出，网络虚假摆拍乱象的形成，一方面有着经济、技术、社会心态等深层背景，另一方面也与当前的平台监管以及传播格局有着紧密的联系。
1. 流量经济是虚假摆拍的根本驱动
互联网飞速发展，流量成为衡量内容价值和商业价值的重要指标。专家指出，在流量经济时代，若任何信息都能形成获取流量的方式，并通过流量在市场上变现，那么这个信息传播的驱动机制就会形成一个自循环。在这种经济结构的影响下，流量成为了类似“吸金”的关键要素，大家都争相追逐它。“唯流量”的不良风气随之开始兴起，网络上虚假摆拍的混乱现象也随之产生。仔细观察近半年来有关网络虚假摆拍事件的警方通报，可以不难看出，恶意摆拍者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夺眼球”“博流量”“吸粉”以及“引流带货”。流量背后的变现回报包括广告收入、打赏、带货佣金等，这些是虚假摆拍行为的根本驱动力。流量经济结构是网络虚假摆拍盛行且屡禁不止的底层逻辑。
2. 算法推荐机制成为虚假摆拍内容隐形推手
算法推荐是一种内容推送方式，它通过数据分析来推测用户的偏好，然后依据这些偏好来推荐信息。这种方式被广泛应用于各大短视频平台。据了解，当下市面上的算法主要包含“基于热度的爬坡机制”以及“基于画像的精准推荐”这两种。在“爬坡机制”作用下，用户发布内容后会被随机放进小流量池去观察。若该内容在浏览、点赞、评论等指标方面表现出色，就会流入更大的流量池；若表现不佳，就会停止对其推荐。在这种注意力导向的算法推荐机制当中，一些具有猎奇化、娱乐化、对立性、挑动性特点的内容往往更容易吸引用户的注意。虚假摆拍视频在流量争夺中存在取胜的可能。有些用户蠢蠢欲动，为获取算法的“青睐”，选择走偏门，编造虚假人设，演绎夸张情节，从而加剧了虚假摆拍乱象。
3. 情绪传播为虚假摆拍发酵提供土壤
当下舆论场中，公众的情感走向和表达比事件本身更具指向性。舆情事件曝光后，网民先入为主的情绪在网络平台相互传染，接着通过网络圈层快速扩散，而后在群体共振中走向高涨。在这种“先情绪后事实”的舆论发酵模式里，情绪成为影响公众对事件关注度和舆情热度的重要因素，公众情绪也成为恶意摆拍者利用的资源。恶意摆拍者将“挑拨公众情绪”当作收割流量的重要手段。他们会通过摆拍卖惨来触动公众的同理心；会编造“气人”情节以调动公众的愤怒情绪；会制造身份对立来加剧公众的仇恨情绪；会虚构女性受害事件以刺激该群体的焦虑恐慌情绪。网民在情绪的带动下主动参与讨论，有的还被摆拍者恶意引导，进而演变成了对立性的争论，他们不自觉地被卷入其中，促使虚假摆拍内容高度激烈地发酵。
4. 部分MCN机构盲目逐利成为始作俑者
MCN 机构为旗下创作者提供内容策划、宣传推广等服务，近年来在各大平台迅速扩张。但其商业模式决定了流量会对从业人员的经济收入起到重要衡量作用。为了谋求利益，这些 MCN 机构不惜违规策划摆拍无下限的虚假内容，它们已经成为虚假摆拍的始作俑者。西安警方针对近期引发广泛热议的“外地女摊主在西安摆摊被欺负”这一案件展开了深入的调查。调查发现，该案件是女摊主“菲菲”所在的传媒公司所精心策划的，涉案人员一共有 11 人。并且这个团队分工十分明确，经验也很老练，他们通过使用“不同机位进行拍摄，营造出路人视角”这样的手段，成功地迷惑了公众。杭州一家 MCN 机构提供两种套餐，18800 元可获得 50 条短视频策划，28800 元可获得 100 条短视频策划，且包含设计脚本等服务。据《瞭望》文章介绍，一些 MCN 机构甚至推出了可复制衍生的虚假创作模板，这必然会使网络虚假摆拍乱象变得更加严重。
5. 网络平台间接导致虚假摆拍乱象滋生
虚假摆拍内容主要首发在短视频平台，平台方有审核和过滤违规摆拍内容的责任。然而，短视频用户数量庞大，视频和直播内容繁杂，受技术滞后以及人工不足等客观因素的制约，短视频平台在内容审核方面还存在形式化、不全面等情况，在对虚假摆拍内容的初筛以及预防等方面，还有提升的余地。此外，有舆论表明，当下对于虚假摆拍的监管处罚主要由博主来担负。平台不存在连带的责任，所以管理的实际成效并不理想。例如“上海一年轻人花 50 元租房”摆拍事件的当事人称，在其收到的 600 元打赏里，短视频平台要抽取 300 元。平台经营者兼具“裁判”和“运动员”两种角色，且平台与虚假摆拍者利益共享，所以虚假摆拍乱象更容易滋生，进而干扰公众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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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媒体疏于核实为虚假摆拍的传播推波助澜
新闻媒体负有一定的监督责任以应对虚假摆拍行为。然而，经观察得知，当虚假摆拍话题转向“女性安全”“突发冲突”等公共话题之际，那些伪装成社会新闻的虚假摆拍内容反倒易于得到新闻媒体的转发与传播。在“外卖骑手抱孩子送餐”以及“女外卖员等单时用鼻饲管喂养患儿”等一系列视频刚开始流传的时候，安徽广播电视台安徽视讯客户端的官方新媒体账号没有进行核实就转载了相关自媒体视频，而且在美团平台辟谣之后，依然没有将其删除。这种情况也不是偶尔才出现的。2024 年 2 月，短视频博主“@猫一杯”编造了“秦朗巴黎丢作业”的相关信息。接着，“@星视频”“@冷暖视频”等媒体转载了这些相关视频。与此同时，“@新闻晨报”“@椒点视频”“@澎湃新闻”等媒体还跟进报道了所谓“秦朗舅舅现身发声”“博主已联系到秦朗母亲”等进展。这些报道推动了该事件在全平台走热。
应对建议
治理虚假摆拍的乱象，主管部门需要不断地完善立法工作和监管工作。执法部门要加大巡查的力度，增强惩治的力度。平台和媒体也应该落实自身的责任，通过协同治理，让虚假摆拍得以停止。
1. 完善法律法规，规制摆拍造假乱象
虚假摆拍散播谣言这种行为，会严重扰乱公共秩序，还会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对于这样的行为，治安管理处罚法以及刑法都作出了明确的处罚规定。《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以及《关于加强“自媒体”管理的通知》等规范性文件，都明确禁止网络信息内容生产者去制作、复制和发布谣言。并且规定网络平台要让“自媒体”以显著的方式，对含有虚构情节、剧情演绎的内容标记为虚构或演绎标签等。然而，目前并没有针对虚假摆拍等网络不良信息进行治理的法律或行政法规。专家及媒体指出，当前有关虚假摆拍的规定存在一些情况。其一，系统性不够强；其二，规定的监管职责存在缺失或重叠的现象；其三，审核标准的弹性相对较大。舆论呼吁立法机关及主管部门，要在整合现有法律法规的基础之上，持续依据短视频、网络直播行业的特征，去制定更加细致且严格的法律法规。要清晰地界定网络虚假摆拍的认定标准，明确相应的法律责任和处罚措施，以此筑牢网络虚假摆拍治理的法治之基。
2. 执法部门从严整治，提高违规成本
虚假摆拍内容日益泛滥，网信和公安部门迅速做出响应并采取重拳打击行动。中央网信办开展了“清朗”系列专项行动，在今年的“清朗·整治‘自媒体’无底线博流量”专项行动里，把“自导自演式造假”放在整治重点问题的首位。各地公安机关加大了网络巡查的力度，密集发布了典型案例，增强了警示震慑的作用。但目前互联网上的信息极为海量，监管起来难度比较大。部分虚假摆拍的情况还没有被发现。从实践方面来看，对虚假摆拍者的处罚大多是以批评教育、约谈整改、封禁账号以及行政处罚为主。这种情况让个别网民产生了侥幸心理，他们不断投身到这项“高收益、低风险、低成本”的行为当中。因此，执法部门需加大专项行动的打击力度，同时加强常态化治理。对于家庭矛盾、对立冲突等虚假摆拍行为高发的领域，要开展有针对性的巡查工作。此外，还要加大对摆拍造假人员及公司的查处力度，适当提高财产罚没的数额，通过严惩重处来强化法律的威慑力。
3. 压紧压实平台责任，源头打击虚假摆拍
网络平台是网络信息发布后的首个把关人，同时也是治理虚假摆拍的“主要责任人”。当下，主流平台都已按照有关部门的规定做出响应，要求创作者在“演绎”类作品中进行清晰标注。部分短视频平台与相关机构以及媒体相互联动，推行热点内容核实机制，积极主动地介入对虚假摆拍等乱象的治理，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目前来看，平台存在审核疏漏的情况，还存在处置不严的情况，甚至引发了舆论对平台算法纵容摆拍造假行为的质疑。主管部门需要压紧压实平台责任。对于虚假摆拍高发的短视频平台，要督促其发挥源头把关的主体责任。要将技术识别与人工审核更有机地结合起来。要不断优化算法推荐机制。要充分发挥网民投诉举报的监督功能。对于摆拍造假的 MCN 机构，要视情节严重性采取减少佣金、限制功能、入驻清退、列入黑名单等不同程度的处置措施。
4. 媒体提升担当意识，切断虚假摆拍信息传播链
新闻媒体的受众很广泛。如果工作不小心，介入传播虚假摆拍内容，就会使虚假信息大范围地扩散。并且因为媒体具有客观性、中立性、专业性的定位，公众对媒体有着较高的信任度，媒体的报道“背书”容易让公众对虚假摆拍内容产生主观上的信任，从而放大摆拍内容的负面影响。规避主流媒体机构舆情反转后遭到“反噬”的风险。
分析师：靳雪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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