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诺贝尔文学奖年龄最大的获奖者-诺贝尔文学奖年龄最小
新华社报道称,捷克摩拉维亚图书馆收藏有米兰·昆德拉的个人作品。该图书馆表示,欧洲知名作家米兰·昆德拉于当地时间 7 月 11 日在法国巴黎的住所因病离世,享年 94 岁。昆德拉于 1929 年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布尔诺出生。1975 年开始,他迁移到了法国。在法国,他成为了法国伽利玛出版社的主要作家之一。并且从 20 世纪 80 年代起,他开始以法语进行写作。
昆德拉有长篇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还有短篇小说集《好笑的爱》等。捷通社称昆德拉为“上个世纪最重要的捷克作家之一”。
昆德拉生前仅有一位来自中国的学生。1988 年,借助一个中法教育部的合作项目,毕业于北大法语系的董强经过在武汉大学一年的培训后,进入了巴黎第八大学。接着,他申请成为昆德拉在高等社会科学研究学院的博士研究生。如今,董强已成为北京大学燕京学堂院长以及傅雷翻译奖组委会主席。
董强谈及与昆德拉的相识时,对新京报记者说,当时只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期望能得到昆德拉这样大师的认可。在求学过程中,起初是被昆德拉的名声所吸引,之后才渐渐意识到昆德拉作品的深刻之处。他能将小说变成一种哲学,既没有哲学的枯燥,又有生活的滋养。
昆德拉离世,这对董强来说是个沉痛的消息。疫情让董强好几年没见到昆德拉。他原本想着要是最近有去法国的机会,就一定要去拜访昆德拉。然而现在昆德拉去世了,他永远都失去了这个机会。
北京大学燕京学堂院长、傅雷翻译奖组委会主席董强。受访者供图
上昆德拉的课既读了书,又听了音乐
新京报询问,你曾用“撞上了”昆德拉来形容与他的相识,那么最初是什么样的机缘促使你想到去申请昆德拉的博士研究生呢?
董强初到法国时感到很困惑。一同去法国的人都陆续改行,让他觉得文学似乎没什么出路,而法国文学看上去又很“高大上”。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做选择,即给昆德拉写一封信。他认为如果这样一位大师能接受他,那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认可,他就可以继续从事文学。其实,在当时那个特殊的情形下,从某种程度而言是逼迫我去碰碰运气的,所以我一直说自己“遇到了”昆德拉。
2010 年 11 月 30 日,欧洲知名作家米兰·昆德拉在巴黎参与了法国哲学家贝尔纳 - 亨利·列维的书评《游戏规则》出版 20 周年的纪念派对。图为视觉中国所摄。
新京报:大众对昆德拉的印象大多源自他的文学作品。那么作为授课老师的昆德拉,其风格是怎样的呢?在与昆德拉日常相处以及课堂互动过程中,你所看到的昆德拉是怎样的呢?你对他印象最为深刻的细节究竟是什么呢?
董强称,昆德拉在上课期间几乎不进行讲解,而是让他们这些学生聆听音乐。他的一个重要成就在于把小说创作与音乐创作相对应,这为他的现代写作赋予了全新的视野与形式,也增添了更多可能性。对于学生来说,最大的快乐便是既读了书,又听了音乐。
昆德拉的法语带有较重的捷克口音,然而我的说话没有口音。在那个时候,昆德拉还曾开玩笑,称我的法语比他的要好。
新京报询问:你在其他采访里提到过未曾与昆德拉照过相,甚至还打算写一篇叫《不跟昆德拉照相》的文章,这个玩笑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董强表示自己的确说过那样的话。昆德拉本人非常拒绝与他人照相,由于被法国记者搞得极为厌烦,所以他做出了不跟任何人照相的决定。董强一直尊重昆德拉的这一决定。有时候,中国的记者总是请求他,希望他能有一张和昆德拉的合影,而他也确实在很多场合和机会中有合影的可能,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我认为应当尊重这位老先生的个人选择,不要因为情面或者为了显示我们关系亲近就去拍一张照片。因此,到现在我都没有一张与昆德拉的合影。对我来说,不合影反倒成为我们之间进行心灵沟通的一种方式。
“他启示我,尽可能用一种不学究的方式做学问”
新京报询问,曾有谈到真正喜欢上昆德拉的时刻,并非在法国求学期间,而是在回国之后。那么在那个时候,昆德拉的哪一方面对其吸引力最大呢?
董强在读书时,和其他人一样,主要精力都放在学习上。起初,对于昆德拉的许多理念,他只是一知半解,或者一边学习,一边阅读其他书籍,昆德拉的内容也只是众多课程中的一个,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之后,随着时间不断流逝,他越发察觉到昆德拉小说的理念以及创作所具有的独特性。
昆德拉作品的珍贵之处在于,他拥有诸多独有的想法,这些想法与世界上众多通俗大众的想法相悖。这些内容促使我们能够对文学进行更深入的思考。因此,昆德拉后来越发吸引我。另外,重要的一点是,当时的昆德拉无法回到他的国家,而我还能够回到中国,从某种程度上看,人生境遇的这种对比让我对昆德拉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昆德拉对于我来说,是具有引领作用的人物。
2023 年 4 月 6 日是当地时间。在捷克的布尔诺,有一名游客。这名游客正在米兰·昆德拉图书馆阅读这位小说家的作品。图为视觉中国所提供。
新京报询问,每一个人在不同阶段阅读昆德拉时,都会有不同的思考和感悟。那么,你在阅读昆德拉的作品时,对于昆德拉文学的理解是否也存在不同的阶段呢?
董强:起初,我同许多人一样,是被他的名声所吸引,被他那些最为出名的作品,像《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等内容给吸引了。之后才渐渐意识到昆德拉作品所蕴含的深刻性,他敢于对西方,特别是西欧的一些所谓“核心”“正宗”的说法说“不”,这充分展现出他极为独特的个性。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我们能发现昆德拉的很多思考极具前瞻性。或许可以这样说,如今欧洲所遭遇的这些问题,在一定程度上与他们没有意识到昆德拉的远见存在关联。
一般有一个正统的文学史,它认为 19 世纪是小说的高峰,其中包含巴尔扎克等一系列作家。然而,昆德拉独具慧眼,他认为真正的现代源自塞万提斯,也源自 18 世纪的一些法国哲学家以及一些自由派人士的小说创作。他从音乐中获取了诸多思考,其中包含“结构”“动机”等专业名词。一旦接纳了他的新想法,便能对现代文学有全新的认知。
新京报:昆德拉对你个人的生活,以及治学研究有着怎样的影响?
董强认为,昆德拉身为外国人,他在法国的文学之路对自己启发颇为深刻。他自己也有过创作经历,会用法语进行写作以及研究等活动。昆德拉启示他在研究方式方面,要尽量以一种并非学究式的方式去做学问。
新京报询问:你身为昆德拉的学生,并且一直长期在中法文化领域深耕,那么你对昆德拉在文学方面的贡献是如何看待的呢?
董强指出,昆德拉的最大贡献在于其小说的理念。这一理念改写了人们对小说历史的认识,仿佛重写了一部小说史。并且,他通过利用音乐等元素,对小说从内到外的创作都进行了真正的创新。在他的文本中,还蕴含着许多捷克式的幽默和智慧,这些幽默和智慧形成了一种对人生的独特思考。在他的手中,小说变成了一种哲学,既没有哲学的枯燥,又有生活的滋养。
昆德拉认为“小说要研究生活的复杂性”
新京报询问,昆德拉的文学作品在 20 世纪七八十年代在中国引发了一阵热潮,那么昆德拉的文学作品与中国读者相契合、能产生共鸣的点都有哪些呢?
董强称,昆德拉在华受大家欢迎是容易理解的。其一,他所经历的捷克与中国有诸多相似之处。其二,他的作品蕴含着一种幽默和智慧,这种幽默和智慧与东方人,也就是中国人的幽默和智慧较为接近。再者,中国人对生活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与他相契合,故而比较容易引发共鸣。
1981 年 7 月 3 日,米兰·昆德拉参与了文化活动。当时他身旁有法国作家让 - 皮埃尔·费伊等人。在这一年,昆德拉获得了法国总统亲自签署的公文,从而正式成为了法国公民。图为视觉中国所提供的相关画面。
新京报询问每一代人都能从昆德拉的书中读到不同的东西,接着询问现在年轻人为什么还要继续读昆德拉。
董强指出:昆德拉的一种重要思想是,他觉得小说需要研究生活的复杂性。生活并非如我们所想象的那般,也不像其表面所呈现的那样简单。阅读小说能够更有助于我们去看待这个世界的复杂性,因为一切并非非黑即白,而是存在着很多更为细腻的方面。
昆德拉去世,这对我而言是极为沉痛的消息。之前,因工作忙碌且遭遇新冠疫情,最近四五年都未能前去看望老师。我原本打算,倘若近期有去法国的机会,那必定要去拜访他。然而现在昆德拉已离世,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昆德拉 1983 年出版的著作《被绑架的西方,或中欧的悲剧》(Uné Ou la tragédie de l' )已被我译成中文,将于下个月发行简体中文版。这本书篇幅不长,其中凝聚了昆德拉对捷克作为地理上的中欧国家,与法国、德国等西欧国家不同处境的思索。未来希望这些书能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这位作家。
【简介】
董强担任北京大学燕京学堂院长,是博雅特聘教授,曾担任原法语系主任。他还是法兰西道德与政治科学院通讯院士,担任傅雷翻译奖组委会主席。在 2009 年,他获得了法国政府颁发的“教育骑士”勋章;2013 年,获得了“法语国家联盟金奖”;2015 年,获得了法国总统颁发的“荣誉军团骑士”勋章。他于 1988 年赴法留学,师从米兰·昆德拉。有三十余部著作、译著,其中包含《梁宗岱——穿越象征主义》,还有孔子《论语》的法语版,以及昆德拉的《小说的艺术》、德勒兹的《感觉的逻辑——论培根》、布勒东的《娜嘉》等。2021 年,和法国 2008 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勒克莱齐奥一同创作了法语作品《诗歌的长河将奔腾不息》,2022 年以《唐诗之路》这个题目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中文版。
新京报记者 栾若曦
编辑 张磊 校对 杨许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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