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zixun8 发表于 2024-10-30 11:39:57

杨绛笔下的干校生活:房东家的猫儿以腐鼠‘饷’我,是吉兆?

文/杨江

本文摘自《干校六注》

我在杨村的时候,房东的猫对我恶作剧。晚上我们在家里点上一盏油灯,把它挂在门边的墙上。我的床离门最远,几乎完全处于阴影之中。一天晚上,我和室友在井边洗完澡,就回房间睡觉了。突然我们发现床上有两堆东西。

幸好我没有贸然去触碰。我打开手电筒拍了一张照片。我看到一只血淋淋的、被开膛破肚的死老鼠,旁边还有一堆粉红色的内脏。我们谁也不敢去捡。我小心翼翼地拆开枕头和被子,我和同伴撑起床单的四个角,把死老鼠抖到了后院的堆肥堆上。第二天,我一早起来去洗单子。我打了一桶又一桶井水,又洗了一遍,晾干了又洗了一遍。血迹似乎永远也洗不掉。

当我见到莫村时,我向他讲述了这件不幸的事情,说那只猫“用腐烂的老鼠付给我钱”。莫村安慰我说:“这是个好兆头,也许你要离开这里了。死老鼠的内脏和尸体分为两堆,黎,鼠是楚。”

我一听就笑了。无论他解梦、拆词多么高明,我都不敢相信他为我编造的好话。我简直可以模仿大字报上的语气,对他喊道:“你的想法来源已经很明显了!你想离开这里吗?想都别想!”说实话,虽然他这样安慰我,但我们都明白“自由就是法律知识”;即使知道门锁得牢牢,推敲也是枉然。

今年年底,莫村来菜园接我时,告诉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传闻。

他默默地留在邮电局,帮助在那里工作的同志辨认难字,查出偏远地名,解决了许多问题。因此,他很受人尊敬,经常用茶招待。当地人把烧开的水称为“茶”,但他端上来的其实是用茶叶泡出来的茶。这位同志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据称,北京向教育部干校发去电报,要求干校送一批“老弱病残”回京。他被列入“老、弱、病、残”名单。

我欣喜若狂。如果莫村能回家和阿原住在一起,我就可以一个人住在干校,无忧无虑;我还可以每年回北京探望一次亲戚。当时,在西县干校工作的夫妇虽然不住在一起,但并不享有这项权利。

几天后,他从邮局取邮件回来,破例过河来看我。他来汇报所听到的情况:一份回京的“老弱病残”名单已经批准,他也在其中。

我已经在计划如何收拾他的行李,并焦急地等待出发日期的通知。几天后,他来看我时,脸上依然平静。我问:“还没公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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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布。没有他。他告诉我谁要回北京。我的心沉了下去。没有错误信息和虚假希望,就不会有失望和痛苦。

我和他一起走到河边,然后回到小屋。我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

莫村比其他人“年轻”吗?我背诵了韩愈的诗《八月十五夜赠张公草》,深受感动。

我首先想到的是他作品集中的黑色材料。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材料。

“文革”初期,几个人联名贴出字幕大字报,谴责莫村蔑视领导的文章。稍微了解莫村的人看了都说:钱要这么说,肯定说得比较玩味;这语气不一样了。有人向我通风报信;当我读到大宇报纸时,我不禁感到愤怒。我说捕捉风影也应该有风影,不能无缘无故就这样栽种人。

我们俩从牛棚回家后,我立即把这件事告诉了莫村。我们一起起草了一张小字报,为现场调查提供了一切线索。我们两个人匆匆吃完晚饭后,就带着一瓶糖浆和一个手电筒来到学校,把小字报贴在大字报下面。第二天,我就为这事吵了一架。但后来我才知道,大字报上的指责确实有理有据:有人举报钱先生说了这样那样的话。这份“报告”显然是未经核实就记入档案的。在现场调查过程中,“举报”人否认曾做过这样的举报。红卫兵的调查肯定很彻底,但没有确凿的证据。

莫村去干校之前,军宣队认为“举报”事件严重。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事情的起因一定是有原因的,并命莫村写了一份自查。莫村只好客客气气地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想到这里我还是觉得不满足。一天后,莫村来到菜园,我说:肯定是你的脏东西惹事了。莫村说我无聊,事情已成定局,所以我才不管有什么麻烦。我承认我很无聊:我的妄想已经很可笑了,但我仍然把它记在心里,无法洒脱。

返京人员出发当天,我们一早就跑到沿街的广场告别。出门在外,回到家里,感受是不一样的。我沮丧地看着载着人和行李的大卡车开走了。突然,女伴拉着我的胳膊说:“我们回去吧!”我跟着她回宿舍;她叹了口气,想要说话。再停下来。我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家的都是老、弱、病、残。老弱病残已送回,留守人员要坚决留在干校度过余生。我一个人去了菜园,突然想到:如果我把莫村送走,我还会理解“我们”的心情吗?我担心,即使在干校,我的心情也不同了,我不再是“我们”中的一员了。我想,解放前夕,很多人惊慌失措地逃往国外。为什么我们都不愿意走几条路?你的思想进步吗?你的认知度很高吗?

莫村经常引用刘墉的话:“衣服越来越宽,我永远不会后悔。我因为伊拉克而感到憔悴。”我们就是舍不得离开祖国,更不能抛下“伊拉克”——即“我们”或“我们”。亿万个“我们”或“我们”虽然彼此陌生,但都是同一个身体的一部分,彼此息息相关,都是我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为自己听错了谣言而感到羞愧,心里产生了妄想。我只是希望莫村能回北京和阿原团聚,我只想照顾好我的家人。我不关心其他任何事情。解放以来,经过九蒸九烤的改变,恐怕不如以前了。

默默地经过菜园后,我指着那个棚屋说:“给我们一个这样的棚屋,我们就可以住进去,好吗?”

莫村认真想了想,说道:“没有书。”

确实,一切物质享受都是没有用的;没有书,生活很难。他的盒子里只有字典、笔记本、碑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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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后悔留下来没有离开吗?”

他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还是一样。”

莫存总是很快做出决定,仿佛不假思索;但他从不犹豫,事后又重复了一遍。我忍不住想了又想,但我们的决定始终是一样的。既然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不是盲目的选择,我就会放弃,不再有妄想。

干部学校迁至明岗。莫村和我的宿舍之间只有一排房子,只用了五六分钟就到了。我们住在一栋大瓦房里,有玻璃窗和水泥地板。饭菜比我们系食堂的好吃。厕所不再是芦苇墙的浅坑,上厕所也不用排队。客厅宽敞,箱子里带的工具书和笔记本都可以拿出来阅读。阿原在北京时,不仅邮寄食物,还邮寄各种外国报刊。

朋友们偷偷流传的书,值得再读一遍。苏高周边风景幽静,闲逛的地方也很多。我们两个每天晚上一起散步,比在菜园里见面更好。我们既不努力工作,也不动脑筋,对自己没有功绩、没有薪水深感愧疚。我们看到一大批有为的年轻人整天坐在会议上讲话,心里暗自着急。

干校里确实没什么可做的,但是不许走。步行一个多小时即可到达火车站,但没有军宣队的证明,不能买火车票。有一次我牙痛无声,我就病了。我们约好日期,各自请假去信阳看病。医院新发明了一种“按摩拔牙”,只需轻轻一按即可拔牙。病人不敢尝试,纷纷逃跑。我和莫村偷偷溜出去参观了一个度假村——我忘了​​名字了。

山是土丘,湖是半干塘,有破烂的长角,山洼里有几株药苗。虽然没什么好玩的,但是我们逃了一天课,玩得很开心。后来我一个人去信阳看眼睛,泪腺都爆了。我想回北京治病,军宣队不同意。当我请事假返回北京时,我需要获得学校部门的证明,医院才能给我挂号。这很可能是为了防止干校人员回家就医,再也没有回到干校。

我在干校生了重病,只好碰碰运气。我回家治疗了眼睛,然后带着阿原去干校探亲。我们母女俩到了明岗,就盼着莫村会来接他。下车后,我们在车站到处找,又到站外找,一直到干部学校,只怕莫村还在车站找我们。没想到我回到北京后,他却得了重病,哮喘、高烧。我和阿原直到到达他的宿舍附近才得到通知。

他们公司的医护人员不是赤脚医生,而是赤脚医生。据她告诉我,这是她人生第一次静脉注射,紧张得浑身冒汗。松动的。但两次注射有效。当我和阿原到干校时,他的烧已经退了。医生常常指着她的鼻子摇头说:“钱先生,我是你的救星!”这对她来说确实很难。如果她不敢或者不肯打那两针,万一被送到很远的地方就医那就更惨了。

阿媛来看望亲戚,彼此的心都放松了一些。他们只是一直吃,没有任何意图,大家都很着急。报纸报道林彪“放屁太着凉”后,干校在反对“五十六运动”的斗争中灰心丧气。但对于返京的老弱病残,仍然只是开会、学习。

都说所希望的事情迟早会实现,但实现的希望总是变得模糊。 1972年3月,又一批老弱病残被送回北京。我和莫村都在这群人的名单里。我还不想回北京,只希望我的朋友们都回到定鼎。不过,既然有第二批遣返,那应该还有第三批、第四批……看来,所有干校人员都要分批遣返了。我们心里暗自庆幸,能早点回去。朋友们为我们感到高兴并向我们告别。当时宿舍里的火还着着,可以使用。

我们吃了几顿送别饭,都是粽子,还有一顿荠菜肉馄饨——荠菜是从野外采摘的。他们也是客人,我感觉比一年前送他们回北京时慷慨多了。而当我看到不在这份名单上的老弱病残时,我又感到羞愧了。但无论我多么羞愧和感激,都不能减少我自私的快乐。这让我明白:经过十几年的改革,又上了两年干校,别说我没有取得大家希望的进步,就连我自己的私心也没有减少。我还是同一个人。

回到北京已经八年了。琐碎的事情来来去去,就好像它们就在当下一样。这段人生是一段难得的经历,所以我写下这六个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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