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直播间虚构剧情引关注，迪拜公主、爵爷等角色齐登场
10月7日晚，阿杜直播间。实时截图和往常一样，《阿杜》每晚七点开始。大多数时候，开播20分钟内，直播间同时在线人数就会超过10万人。这位中年男子喜欢用力挥舞手臂，情绪激动。
页面左上角，一个白色小感叹号后面，是四个白色小字——“虚构剧情”。
据中青报和中青报及直播间两名粉丝观察：剧情中，阿杜今年40岁，其生母是失踪多年的迪拜伊莎贝拉公主。他的父亲是一位领主，拥有一座庄园，并有 17 位女士。不久前，阿杜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归来，养育了他14年的养女却背叛了他，转移了40亿资产……全剧至少有10个角色，有的他们也在自己的生活中。账号上线，剧情在各个直播间联动。
无论剧情如何发展，阿杜永远是“正能量”的一方。他称呼直播间的粉丝为“爸爸妈妈”，并称呼晚上7点观看直播的观众“回家”。
但几乎每晚的直播带货。 9月8日晚的直播中，一位名叫“洛辰爱”的女子连线阿杜，并表示想与阿杜发展恋爱关系。为了展现诚意，“洛辰爱”愿意为直播间的“爸爸妈妈们”提供补贴，并承担产品差价。结果直播间下面挂了一大盒9.99元的月饼和10盒59.9元的益生菌冻干粉。当晚，直播间页面多款产品销量突破万单。
截至10月8日，《阿杜民间》仅在一个平台账号上就有约1912万粉丝和14个超级粉丝团。
一位老人家住江西省上饶县，已经看阿杜直播两年了。她告诉中青报、中青报记者，花钱加入粉丝俱乐部的好处是“保护直播间”。她说，有时“坏人”不让主播开播，需要加入粉丝团“以防止他们关闭直播间”。
她和另一位粉丝都告诉记者，直播中所说的都是事实，包括阿杜的母亲是迪拜公主。
如果不是60岁的母亲，王金明很难知道短视频平台上还存在这样的世界。
大约三年前，他发现母亲沉迷于观看短视频平台的直播。我的母亲从未上过学，识字不多。在他的记忆中，他妈妈讲过的最离谱的情节，就是一个富二代从小就被关在铁笼子里，主播带人把他救了出来。 “听他说几句话，你就会很生气，你不能再撒谎了。”
情节总是会导向某种产品。有时在节目中，主播说自己找到了一个仓库，想把里面的货物低价卖给直播间的“家人”。
后来，妈妈手机上的世界变成了奇幻，出现了道士和神仙。在一个情节中，一群“坏人”正在长白山捕获神鹿。主播奋力拯救圣鹿。最后，神鹿给主播留下了一些神秘的物品。王金明说，他的母亲在“普云”直播间购买了三块单价999元的神秘石头。据我妈说，这东西买回家三年内不能打开。 3年后，主播会派人回收，每人300万元。
这类直播的套路都差不多。 10月4日晚，《阿杜乡亲》直播期间，有人在阿杜的颈椎上贴了一块黑色膏药。阿杜提到，妈妈“托付了一个梦想”给他，让他买，效果非常好。他的母亲“伊莎贝拉公主”是一位拥有神秘力量的“天选者”。她心地善良，关心群众。她周游世界，寻找造福人民的方法。
第二天直播的时候，出现了一个膏药的链接。他还号召直播间的观众点击左上角的“黄心”，称这不需要花钱，如果你能点击它，就意味着“你收到了我的祝福”。母亲。”这个按钮确实不用花钱就可以点击。就是“加入购物团”。
“Adu Folks”账户上有十多个粉丝团之一。页面截图
在运送过程中，坏人也缺席。他们经常用夸张的语气说，直播间里的人是贱民，不配得到好产品。 “冬天快到了，你去街上找一根树枝，到火边取暖吧！” “他们有资格用艾灸吗？” “阿杜的养女”一边卖加热灸贴，一边睁大眼睛说道。
正面人物也会相应地说，“直播间的父母最值得”、“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剧情充满争议。
暑假期间，住在陕西的刘敏发现妈妈每天都在看阿杜队的直播。从早到晚，都有不同的账号在广播。 “我感觉阿杜这样的人都是她的儿女。”
一位90后社会学博士生走进阿杜的直播间，立刻感叹“Sir Siren”“那个声音太假了”。那是一种机器味儿的声音，言语清晰，咳嗽声如同电脑程序的系统提示。
居住在山西的一位小学老师曾经走进她父亲经常看的直播间。她看到弹幕在给主持人出主意。她说：“这些都是假的，别担心，这都是谎言。”她的评论很快就淹没在快速滚动的弹幕中，我父亲经常看《四川可乐》系列，粉丝们称之为“乐家成员”。
王金明曾进过妈妈经常看的直播间，在弹幕里骂主播。他很快就被踢出局或被禁止。王金明妈妈经常看的一位主播叫“晶晶小姑娘”。他经常登录母亲的平台账号，看到记录中就屏蔽了这个人的账号。三年来，王金明屏蔽了40多个相关“小女孩”。数字”。
10月3日，阿杜直播间开播12分钟，在线人数达到10万人。实时截图
王金明想尽各种办法将母亲从直播世界中拖出来。他多次强调这是一个阴谋，是假的，但他的母亲却常常反驳：“我亲眼所见。”
有一次，她说看到有主播联系人帮他卖一件东西500万，而且还有截图为证。王金明表示，这张照片一看就是假的，“我现在给你P一下，我微信里有500万。”然而，“如果我告诉她，她不相信。”
2023年，央视“3月15日”晚会上，直播间一群“儿子”被曝光，并指出类似套路。王金明发给妈妈，妈妈不愿意看，说他发的都是假的。
另一位老人说：“如果是假的，为什么警察没有抓他呢？”年轻一辈曾向她提起，上面标注着“剧情虚构”，她有些神秘地说，“直播间就一定是这样的，挂”。
王金明不能接受的不是妈妈花钱，而是主播卖什么妈妈就买什么。
他甚至觉得，因为母亲不识字，有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购买的商品的含义。 “人家说快点抢，她可能是怕抢不到。”在这种类型的直播间里，刘敏的妈妈买了所谓治疗脑梗塞的药，但她并没有患上脑梗塞。
这些老人大多生活俭朴。以前，王金明的妈妈觉得理发20到30元太贵，就想找一家5元一次的理发店。李红的父亲在村里开了一家食堂，值守到深夜。如果多等两个小时，他的收入也不会超过5块钱。买菜时，他要走很远的路才能买到，每公斤差价10毛钱。
直播间的消费很快就失控了。两年前，王金明在一个支付平台上为母亲开了一个家庭账户，第一天就花了几千元。后来他只给了母亲现金，没有转账。然后他发现她妈妈托人帮她把现金换成了微信。后来，他发现妈妈开始向亲戚借钱，一次借了几千元去直播间购物。当刘敏刚刚发现妈妈沉迷于直播间时，她就滑动订单页面进行了录屏。视频录制花了近半个小时才完成。
随后，李红登录了父亲的平台账号，偷偷将父亲买的东西退回了。她看到小时候，父亲一天会买一两单，多的一天会买十几单。后来爸爸打电话给我说：我现在连自己买东西的自由都没有了吗？父亲激动地说：“如果我退货，他就活不下去了。”争吵最激烈的时候，她的父亲表示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有时，当她父亲直播中购买的物品到达快递点时，她或她的母亲会拒绝收货。有两次，父亲到快递站大闹，说这是救命药，让快递员取回。
让王金明担心的是，看直播已经成为母亲的“生活焦点”。她几乎从早到晚都要开直播，洗衣服、做饭、睡觉。李红说，只要他不出门，父亲从早上6点左右睁眼就会看直播，有时凌晨1点后他还会在直播间下单。
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于国明向记者解释，这些情节的背后是专业的考验和心理规律。当主播知道用什么情境、形式、言语来刺激观众时，就能诱发“心流体验”，让人感觉更舒服。人们陶醉了。现象背后更深层次的现实是，在社会和技术巨变的背景下，年轻人对技术和社会现实的把握比老年人强得多。现实中，现在的老年人“传统知识、传统经验、传统模式都破灭了”，“老年人其实是不满意的”，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场景激活了他的经验，他就会特别执着。” ”
于国明表示，中国人历来崇拜媒体，相信媒体所说的“都是真的”。如今的老年人是在传统媒体时代成长起来的一代人。 “所以他们觉得白纸黑字写的东西、媒体上说的东西，即使是新的，也是自媒体，而且他们也觉得这就是人们在网络上说的。 ”、“绝对没问题。”“媒体人”说的话比邻居、亲戚、朋友、自己的孩子更权威、更可信。老人的经历、联想、常识都是这样激发出来的”可信的”渠道，“形成他价值观的闭环、观念的闭环。”这种坚定对于孩子、朋友、邻居来说是很难打破的。
在李红和王金明的家里，这样的谈话已经持续了两三年，常常以争吵、哭泣或老人说“你不懂”而告终。有一次，李红的父亲说：“不要退我的货，里面还有几万元现金。”她听说主播承诺这批货物将包含现金。 “好像没有现金，人家都会告诉你一个（理由）吧？也许有人的话可以安慰他，即使他收到的东西里没有钱，但他似乎也接受了。”李红说道。
李红曾经尝试过放手。 “就让他被愚弄吧。”她想，只要她多花点钱，也许父亲就会醒过来。但事实是，“每一天都是骗局，只是骗局不同”。
她向各种渠道寻求帮助。她曾拨打12315消费者投诉热线和当地号码，但得到的答复是她不接电话。她说她想给产品经营者所在地打电话，但她买的产品太多了。她给当地的一个人打电话，对方回复要求她提供注册地址，但她有些不知道。她在直播平台上查看了一家店铺的营业执照，上面有地址，却收到了12315的回复。查了一下，发现该公司并不存在。
在短视频平台上，她吐槽了“四川可乐”系列账号，但这一系列直播依然每天都在发生。
华东政法大学副研究员徐泽林分析，直播带货是否违法，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第一种情况，商家利用特别噱头的剧情吸引消费者观看直播，但却客观真实地展示了商品的类别、功能、产地、重量等信息。消费者因为剧情而购买产品，符合要求。您可以在合法的退换货条件下顺利享受售后权益。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行为不能自动被视为违法。
第二种情况，商家通过极其个性化的推送、制造不存在的稀缺性、界面操控等手段诱导用户成瘾。例如，商家故意使用暴力、打斗、欺凌、事故、犯罪等极端或边缘内容来吸引用户的注意力。为用户设置不同的界面元素和组合（按钮位置、颜色组合、字体大小、菜单栏、布局等），针对老年人等弱势群体，尽可能放置触发钩，诱导个体进行消费行为，或强迫消费者违背其真实消费意图。
他指出，此类情况隐蔽性较高，消费者很难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诱导消费，监管部门也往往难以判断此类行为是否违法。
“但事实上，此时消费者的知情权、自主选择权等基本权益实际上已经受到了侵犯。”徐泽林提到，国外对于此类情况有很多法律规定。例如，法国曾规定，平台的网络提供者不得以欺骗或操纵服务接受者的方式设计、组织或运营其网络界面，以颠覆或损害其自主权、决策或选择。我国尚无直接针对此类行为的法律规定。
第三种情况，商家直接围绕产品进行情节编造，情节虚假，具有误导性。这种情况下，直播剧情、带货本质上是一种广告销售行为。无论以何种形式包装营销，都应直接受到《反不正当竞争法》、《广告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电子商务法》的影响。法律的规定。
广东律师冯江告诉记者，《反不正当竞争法》虽然是行为法，但不可能穷尽所有不正当竞争行为，在执法中往往无法“对座”。但无论直播是否被标注为“虚构情节”，都不能违反“不得虚假宣传、误导性宣传”的规定。
今年9月24日，浙江省市监管部门发布《浙江省网络直播营销行为规范指引》。针对此类行为的规定在我国监管文件中尚属首次。其中提到：不得在医疗、教育、金融等领域充当“假专家”，不得编造专业、简历、经历、人物关系、情感性格等“假人物”等等，或者帮助社会弱势群体或者捏造事实制造谎言。利用舆论热点等“虚假事件”，通过欺骗受众的信任或者消费公众的商誉来推销相关产品或服务。
山东省济南市律师王新亮于2016年创办了老年人诈骗预防维权中心，见过各种针对老年人的诈骗行为。他认为，此类主播可能存在诈骗行为。他表示，工商部门对虚假宣传的处罚以罚款为主。对于这类主播来说，违法成本相对较低。五六年前，各地不断出现一些针对老年人的保健品诈骗。随后，警方介入，并采用犯罪手段对其进行了有效打击。
王新亮认为，从结果来看，老人只是非理性消费了一批不存在法律问题的商品。但他认为，考虑到直播中的情节，有欺诈嫌疑。
“直播电商主播是一个新职业，还处于发展变化过程中，目前还没有直播电商商家和主播因诈骗被追究刑事责任的案例。估计未来，对于直播电商、主播诈骗案件追究刑事责任，反不正当竞争法与刑法衔接的相关立法也将得到完善。”冯江律师分析道。
此刻李红的无奈是，即使她去报警，也会要求她父亲作为当事人配合，但他父亲却不会配合。
他们之间的“战争”已经平息。她依然每天查看父亲的账户背景，为他取消订单。该试的方法她都试过了，现在唯一安慰她的是，父亲的智能手机没有卡，只能在家上网，出门时还带着一部老人手机。出去。
有人问是否可以像青年模型一样建立老年模型？于国明不以为然。他说，在合法与违法之间，可以使用强制手段。在法律底线之上，只能依靠人们的自觉和选择。
他把这种状态称为“技术冲击”：面对巨大的技术变革，他们感到相对尴尬和不舒服。 “这是他们的问题，但也是社会的问题。”
“我们都应该为他们的处境负责。”于国明说。 “社会发展到今天，老人已经吃尽了苦头，当他们不适应的今天，我们一定要有很多相应的善意方式。去提醒、帮助他们，而不是嘲笑他们的狼狈。”他认为，与其限制自由，不如为老年人提供更多的技术自由、知识和资源。
今年，博士生叶欣（Xin Ye）南京大学社会学博士，对“银发冲浪者”的数字化融合进行了研究。她采访了江、浙、沪三地的32名老年短视频用户。采访中，她看到一位受访者正在和搭档讨论制作包子的视频。在她看来，这是明显的酵母广告，但受访者却认为这是科普。
面对面采访时，她会用老人的手机在短视频页面下拉20-50个短视频，并做简单的笔记。她发现，内容的个性化和推荐性很强，而且相对集中和同质化。一位老人向她提到，他其实想看一些有关医保政策的内容，但找不到。老人不知道短视频平台有搜索功能。
于国明提到，对于推荐算法来说，应该关注的不是算法本身的控制，而是算法的多样性。他表示，算法推荐适合品类管理。例如，现在有些平台20%的内容是随机投放的，80%的内容是根据行为数据推荐的。他建议，对于数字素养较低的老年人群体，可以增加随机推送的比例，降低集中程度。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信息茧”，让老年人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另外，还可以要求平台对一些观点和商业内容进行对比推送和相关推送。这在国外已有实践。例如，当用户接触到某类商品信息时，其他平台上的同类商品会同时推送，以便受众准确掌握其价格和商品状态。 “其实平台可以做到，你有要求，他就必须做到，甚至可以作为一种代言。”于国明说道。
10月7日晚上9点左右，《阿杜乡亲》直播间里，《伊莎贝拉公主》的侍女“艾伦”在连线时对“先生”说：你身体怎么这么好？像婴儿一样睡觉？因为你占有了“伊莎贝拉公主”辛辛苦苦得到的仙草。 “它让你拥有和年轻人一样的身体。”
她说，这是善良的“伊莎贝拉公主”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悬崖上历尽千辛万苦才发现的仙草。她告诉阿杜：“你一定要完成母亲的心愿，取之于民，回馈于民，将仙草传承下去。”
“杜家人都希望吉祥如意吗？”经过阿杜一系列的准备，灵芝粉的链接上线了。辰乐士牌破壁灵芝孢子粉售价69.9元。很快，直播间页面销量就突破了4000单。
（文中王金明、李红、刘敏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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