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欧洲人名与文化变迁：从罗马化到基督教化的历史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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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伴随每个人一生，是人类社会中个体的主要标识。从古至今，一方面，很多中国人都认为名字能够对个人命运产生微妙的影响，在选择名字时非常谨慎。另一方面，姓名也受到社会、政治、文化环境的影响。一个人的名字往往体现出鲜明的时代特征。中世纪的欧洲人也不例外。中世纪欧洲的名字不仅随着时代的潮流而变化，也反映了当时欧洲人对自己的期望。

从罗马化到基督教化

中世纪的欧洲是罗马帝国晚期蛮族入侵的产物。尽管文化相对落后的日耳曼民族依靠军事优势在罗马本土取得了政治统治地位，但罗马的文化遗产此时仍然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例如，罗马三法在当时的知识精英、天主教神职人员中仍然很受欢迎。例如，《法兰克人史》的作者、生活在六世纪的图尔格雷戈里主教的全名，就是他名字的三部分，即个人名、氏族名和姓氏。这种名称流行于罗马共和国晚期和帝国时代。

个人名字由父母选择，通常以父辈的名字命名。氏族名称源自古罗马不断扩张过程中吞并的重要部落，往往与地理特征有关。姓氏出现得最晚，用于区分同一氏族内的不同家庭。我们今天所熟悉的古罗马名字，例如凯撒、塔西佗和西塞罗，实际上都是姓氏。

《法兰克人史》的作者图尔的格列高利主教出生于公元六世纪。虽然此时墨洛温王朝已经建立，但世俗精英名字中的罗马印记仍然非常明显。

然而，罗马第三名在中世纪的欧洲只是昙花一现。随着各个蛮族王国的统治日益巩固，日耳曼命名方式开始占上风，罗马第三名开始逐渐被抛弃。这可能与当时欧洲社会对待统治者的态度有关。仿制相关。日耳曼人通常只有一个姓氏，是在出生或洗礼时起的。日耳曼名字和罗马名字的内涵完全不同。从含义上看，主要分为三类。一是缅怀祖先，二是追求美德，三是寻求神的庇护。例如，常见的日耳曼名字弗雷德里克（）的意思是“基督教会将根除异教”。

但日耳曼名字的流行并没有持续多久。从 11 世纪开始，这些传统的日耳曼名字被圣人或圣经人物的名字所取代，这些名字通常来自希伯来语、希腊语和拉丁语。名字的基督教化与中世纪西欧社会的整体基督教化是同步的。当今欧洲人最常见的名字，如彼得、约翰、雅克、玛丽等，都来自基督教。此外，不同民族和地区的教名也有不同的变化。例如，尼古拉斯()有十几个本地化名称和缩写，如、、、科林、、、、、、科洛等都是尼古拉斯。古拉的变体。即便如此，尼古拉斯并不是当时最受欢迎的名字。据统计，12世纪至14世纪欧洲最流行的名字是约翰。根据法国历史人类学家让-吕克·夏塞尔的分析，这一方面符合《圣经》中有两位名为约翰的重要人物——施洗者约翰和《约翰福音》的作者。另一方面，当时的天主教会首脑罗马教皇也特别喜欢使用约翰。从公元5世纪到11世纪，以约翰命名的罗马教皇多达十九位，引发了西欧贵族和民众的轰动，被迫署名的“无地王”约翰的名字1215年的《大宪章》由此而来。

这位16世纪的画家将英国国王描述为“约翰王”。尽管约翰在民间很受欢迎，但他却很少被王室提及。

中世纪别名的兴起

虽然源于基督教的名字在10世纪后开始流行，但从这时起，欧洲人越来越愿意给自己起另一个名字。起初，化名是社会地位的象征，被贵族和神职人员所垄断。前者多以封地、封地为别名，后者以宗教机构为别名。欧洲中世纪历史学家米歇尔·巴斯特鲁认为，当时欧洲精英采用别名与封建制度的巩固有关。贵族们在封地扎根，开始通过封地来定义自己的身份。例如，法国瓦卢瓦王朝的创始人查理就是卡佩王朝腓力三世的儿子。他只是因为13世纪末在法国北部瓦卢瓦地区被分封才被改名为夏尔·德·瓦卢瓦。

后来，别名逐渐扩展到妇女和平民，甚至可以代代相传。这是11世纪欧洲经济发展带来的城乡人口激增和城市人口迁移的结果。大多数平民只有姓氏，没有名字。在一个教名占主导地位的国家里，重名是很容易的事情。给自己起一个别名有助于凸显自己的个性，让自己与他人区分开来。这反映了欧洲中世纪个体意识的兴起。不过，平民所起的别名与贵族所起的别名不同。他们往往根据职业、家庭关系和身体特征来命名。例如（），（）表示威廉的儿子和詹姆斯的儿子，Smith表示铁匠。矮是指身材矮小。后来，这些别名被转化为平民姓氏，并一直流传至今。

命名背后的家族策略

虽然带有基督教印记的名字在欧洲很流行，但命名也与天主教会的洗礼仪式有关。然而，与中国人的名字常常带有父权家庭的印记不同，中世纪欧洲人起的名字的父权色彩要深得多。有时婴儿的名字是从父亲的家族中选择的，有时是从母亲的家族中选择的，有时一个家庭中的不同孩子是从父母双方的家族中命名的。有研究表明，如果婴儿父母中母亲的家庭成员地位较高，或者给新家庭带来更多的遗产，那么就会采用母亲家庭的姓氏。其他名字则来自教父或教母的名字，这往往暗示教父和教母的社会地位高于婴儿父母的社会地位。婴儿使用干爹、干妈的名字，象征着社会下层阶级对上层阶级的模仿，也意味着干父、干妈的社会地位高于婴儿父母。建立社会联系。

如果母系的名字带有高贵的成分，即便是国王也会为了王子而放弃父系的冠名权。 11世纪中叶在位的法国卡佩王朝第三任国王亨利一世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的长子，未来的法国国王菲利普一世，是以他的母亲基辅罗斯的安娜公主的名字命名的。菲利普这个名字在当时的西欧其实并不少见，因为这个词的词源是希腊语，意思是“驯马者”。这是古代马其顿王室常用的名字。亚历山大大帝的父亲名叫菲利普。法国王室为何要从基辅罗斯“引进”希腊名字？这是因为安娜公主的外祖母据说是拜占庭帝国罗曼努斯二世的女儿。根据未来的研究，安娜的外祖母其实另有其人，而且即使这一血统成立，安娜女王和菲利普亲王与拜占庭王室之间的血缘联系也微乎其微。尽管如此，从当时欧洲的等级制度来看，以巴黎伯爵的身份获得法国王位的卡普蒂安王朝，还是无法与拜占庭王室相提并论的。给王子起一个希腊化的名字不仅可以凸显卡普蒂安王室与拜占庭之间的关系。王室之间的联系还可以让臣民想起古马其顿王国的辉煌历史，这对于巩固统治非常有利。这个具有特殊含义的名字很快就在西欧贵族中流行起来。仅法国和西班牙就有六位国王，各以菲利普的名字命名。

乌克兰邮票上的法国安娜女王。她与法国国王亨利一世的婚姻，让菲利普这个名字从东欧的希腊文化圈进入了西欧的王室。

为什么“路易斯”和“查理”如此受欢迎？

中世纪西欧的国王也非常重视命名。虽然我们在上一篇文章中看到了一些欧洲国王从基督教文化和古典文明中取名的例子，但总体而言，中世纪西欧国王最喜欢反映日耳曼传统且具有特殊含义的名字。姓名。

例如，从中世纪到法国大革命，法国历史上有十六位名叫路易的国王，九位名叫查理的国王。法国王室为何如此偏爱“路易”和“查理”？这是因为在中世纪，法国王室需要不断强化其合法性，王室的历史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力，很难脱离现实政治。给王子起一个特定的名字，可以与某个过去的国王建立联系，有利于实现王室的实际利益。例如，路易斯就是克洛维斯的音译。克洛维是西欧第一位皈依天主教的野蛮君主。名为路易的国王集中在12世纪至13世纪的加普王朝（路易六世至路易九世）。世纪）和 17 世纪和 18 世纪的波旁王朝（路易十三至路易十六）。中世纪的加佩王朝爱用“路易”，一方面是为了标榜自己的虔诚，另一方面也希望构建从墨洛温王朝到加佩王朝的历史连续性。这些都有利于巩固国王权力的合法性。

克洛维、路易和19世纪画家的初衷都是在战场上荣耀，但克洛维皈依天主教却给这个名字增添了虔诚的色彩。

波旁王朝喜爱使用“路易”，与16世纪法国宗教战争有关。王朝的创始人亨利四世既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又是法国新教的政治和军事领袖。在天主教占主导地位的法国，这是一个敏感问题。亨利的新教信仰一度导致法国北部的天主教势力否决他的继承资格并用武力抵抗他。的规则。亨利四世皈依天主教是为了取得天主教信徒的信任，但他的新教信仰却令天主教徒产生怀疑。他将王储命名为“路易”，是为了利用其历史内涵向法国天主教徒证明波旁王室将成为天主教的坚定捍卫者。同时，他也在重申自己继位的合法性，因为波旁王朝的创始人是加普王朝路易九世的儿子。

法国国王喜爱用“查理”，也是为了向前任国王致敬。加洛林王朝的创始人查理·马特、加冕为罗马皇帝的查理曼、西法兰克王国的第一位君主秃头查理都分享了这一荣誉。查理·马特曾击退阿拉伯军队的进攻，秃头查理曾在后查理曼时代统一法兰克诸国，查理曼创建了史无前例的查理曼帝国。三人显赫的武功赋予了古日耳曼名字查理，意思是“男人”，有权力和军事征服的内涵。因此，当法国遭遇重大危机时，具有军事强人内涵的查理成为命名的首选，比如百年战争。这一时期有很多法国国王名叫查理。

总之，当法国王室需要展现虔诚的美德时，他们就以“路易”来命名未来的国王。当王室需要一位强大的君主来取得军事胜利时，“查理”往往成为首选。

德国中世纪晚期画家丢勒的查理曼肖像。查理曼大帝被德意志和法国人民视为共同的祖先。因此，许多神圣罗马皇帝都以查理的名字命名，其中最著名的是16世纪的查理五世。

哪些名字最受欢迎

法国以外的中世纪欧洲王室也青睐具有特殊含义的名字。有人说，英国王位基本上是由“爱德华”和“乔治”轮流继承。事实上，乔治来自古罗马的一位殉道者。虽然圣乔治从13世纪开始逐渐成为英国的守护神，但英国国王被称为乔治的传统却始于18世纪初的汉诺威王朝。爱德华和亨利是中世纪和近代早期英国国王的最爱，共有十四位英国国王选择了这两个名字。这两个名字最初都来自古日耳曼语。爱德华的意思是“财富或繁荣的守护者”，亨利的意思是“强人”。都符合人民对国王的期望。尤其是亨利，不仅受到中世纪英格兰国王的青睐，而且受到整个欧洲国王的青睐。据统计，除了八位英国国王外，还有七位神圣罗马皇帝、四位法国国王、四位名叫亨利的卡斯蒂利亚国王，以及无数的西欧封建领主和大量的中东十字架。军国贵族由此得名。为什么中世纪的欧洲贵族特别偏爱亨利呢？这部分是因为各国王室或多或少都受到日耳曼文化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可能与当时西欧封建割据、战争频繁的社会环境，以及世俗精英崇尚武力、尊崇强权君主的心态有关。

“亨利”在中世纪的流行与东法兰克国王亨利一世有关。他在位期间击退了匈牙利人的入侵，入侵了斯拉夫人，为神圣罗马帝国第一个王朝撒克逊王朝奠定了基础。

总而言之，中世纪欧洲看似混乱的名字背后，蕴藏着丰富的历史内涵。无论是罗马的遗产、蛮族的入侵，还是基督教的盛行，都体现在欧洲人的名字上。这些名字不仅是婚姻和继承中的象征和标志，而且关系到家庭荣誉和祖先的记忆。它们也是欧洲王室巩固合法性的重要砝码。

（文章来自《澎湃新闻》，作者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