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伦：从事出版20年，谈国内版权输出为何人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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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文章聚焦中国作家出国读者和出版从业者：

大家好，我是“岛书”创始人彭仑。我从事出版工作20年，这20年一直在进口版权。引进版权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与国外出版商、代理商、编辑的沟通。这些年来，我在国外出版界也积累了很多人脉。在与国外出版界同行交流的过程中，很多人都会问我可以推荐哪些中国作家的作品给他们出版。所以在2017年，刚创业不久，我就觉得这份工作很有价值，因为中国能做这个的人真的不多。

一

为什么中国做版权出口的人这么少？因为在这份工作中，人脉关系确实很重要。你需要知道一本书或作者适合哪家国外出版社和编辑，而不是仅仅把书的介绍发给各个国家的出版商。

比如，我读完某本小说后非常喜欢，想把这本书的版权卖给某国的一家出版社。所以我首先考虑的是，那个国家哪些出版社可能对中国小说感兴趣？再细分一下，对中国文学感兴趣的出版社中，有哪些出版社出版中国当代文学？再往下看，这些对中国文学感兴趣的编辑中，哪些人对男性作家感兴趣呢？您对哪些女作家感兴趣？如果你想出售版权，你必须对目标市场有很好的了解。您必须知道哪些编辑活跃在这个市场上。那么你就必须去认识这些编辑，快速的向他们介绍这本书，挖掘出他们的兴趣点。 。

所以，版权输出是一项非常专业的工作，不是刚入行的人能胜任的。需要一段时间的练习，才能慢慢上手。这里有一个信息网络。如果不能与这个信息网络建立合作关系，事情就很难做好。

目前，中国出版社普遍缺乏专业的信息网络，因为建立这样的信息网络需要出版商经常奔赴国际市场与同行交流。你应该定期去法兰克福书展、伦敦书展或其他国家的书展，经常与他们见面。中国出版社很难具备这样的条件。即使很多出版社都有版权部门，但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帮助其编辑部购买外文图书的版权。

但这样建立信息网络是没办法的，因为我们打交道的人都是国外文学机构、出版社的版权经理。他们的工作是出售版权，而不是购买版权，他们接触的人也不同。如果你想把版权卖给国外出版社，当然要和国外出版社的编辑或出版商打交道，因为他们才是决定是否购买作者版权的人。

2017年，我感觉中国版权输出非常缺乏，中国作家也很需要。尽管最著名的中国作家，如余华、莫言、阎连科……他们的作品已在国外广泛出版，但年轻一代的中国作家需要被国际出版界的同仁所理解。他们没有办法获得这些信息。中国出版商需要对他们进行有针对性的介绍。

二

目前，以群岛图书为代表的作家中，金玉成和双雪涛是授权量最多、最成功的作家，尤其是双雪涛。先说金宇城。金宇成的《繁花》开局比较顺利。当然，花了大约两年的探索时间才开始开放。这主要得益于王家卫导演的帮助。

读过《繁花》的朋友都知道，这部小说很大，翻译成外文大约有六七百页。一般来说，国外出版社都不愿意接触这样的作品——它太长，翻译起来也很困难。他们年纪都比较大了，一般对金宇城都不是很熟悉。起初，我四处询问哪些出版社——尤其是美国的出版社——对中国当代文学感兴趣，但我认识的各国编辑都没有回应。后来，我的一位前同事戈雅，西班牙人，在新经典工作。去美国出差时，她认识了美国大文学公司FSG出版社的编辑杰里米·戴维斯。戴维斯告诉戈雅，他想挑选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出版，所以我联系了他。戴维斯非常认真，甚至聘请了专业翻译来撰写审稿报告。这位译者就是新加坡翻译家程毅，目前正在翻译双雪涛、张悦然等中国作家的作品。程毅写了一篇评论报告，对《花》给予了高度评价。杰里米·戴维斯读后非常喜欢，但他仍然没有下定决心购买版权。因为这部作品太长，故事对美国读者来说太复杂。

事情一直拖延着。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金宇城带我去见了王家卫。我突然想到，王导是世界级的导演。杰里米·戴维斯曾表示，自己是王家卫的超级粉丝，读过他的大部分作品。这也是他得知王家卫要将《繁花》改编成电视剧的原因。这也是我后来对这本书特别感兴趣的主要原因。那么如果王导去纽约，能见到像杰里米·戴维斯这样的人以及对《花儿》感兴趣的美国剪辑师吗？于是我就大胆地询问王主任，没想到他立刻就答应了。后来，王导去纽约的时候，认识了杰里米·戴维斯。杰里米·戴维斯高兴极了，甚至带着出版社的王家卫粉丝去见自己的偶像。那次会面后，杰里米·戴维斯很快决定购买版权，此事就此敲定。 FSG出版社买下《》英文版权后，消息迅速传遍国际出版界。日本、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家的出版社也纷纷前来购买《花》的版权。

再说说双雪涛。双雪涛的版权授权之所以比较顺利，跟他有一个非常好的译者有关，就是前面提到的新加坡人程毅。他本人是一位小说家和剧作家。他住在纽约，与英国和美国的出版商合作。文学艺术界有很多交往。因此，作为翻译者，他可以向很多杂志编辑推荐自己翻译的双雪涛短篇小说。他曾为《纽约客》、《巴黎评论》和《》等著名杂志撰稿。 《纽约客》有一位年轻的中国编辑非常喜欢双雪涛的小说，所以从去年10月开始，双雪涛在《纽约客》上发表了两篇短篇小说和一篇散文。

双雪涛的作品在杂志上发表，自然引起了英美出版社的编辑对双雪涛的关注。例如，他的中篇小说选集《粉红街》的英文版就是美国大都会出版社的编辑看到这两部作品的。他写完短篇小说后来到我们这里。最后，通过程毅的建议，我们选择了双雪涛的三部中篇小说——《平原上的摩西》、《飞人》、《光明堂》，并敲定了出版合作。

现在，我们还代理其他一些中国作家的作品在海外出版。这项工作必须慢慢进行，不能操之过急。如果某位中国作家的英文版获得了比较重要的文学奖项，或者在销量上取得了重要突破，外国出版社肯定会更愿意出版中国作家的作品。

文学出版本质上是主要面向公众的商业出版。出版商应该向普通读者出售尽可能多的书籍。任何作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被翻译后能够被更多的人阅读和讨论。因此，我们在出口版权的时候，需要将作家的作品交给专业的文学出版社和真正对作家作品感兴趣的专业编辑。只有这样，作品才能进入海外主流图书市场。我们从一开始就这样做，试图尽可能避免将书籍授权给不专业的出版商。

三

至于海外图书市场的主流是什么？每个国家的情况都不同。比如，《三体》在全球的火爆，引发了各国出版社对中国科幻小说的兴趣。然而，除了刘慈欣、陈秋帆、韩松等少数作家外，中国科幻作家被翻译出版的相对较少。不过相对于其他类型的文学作品来说，却要好得多。

首先，我认识很多以群岛图书社为代表的作家，其次，作家们必须有意愿，他们需要或者信任我这样做。事实上，我一直告诉我的作家朋友，不要轻易将自己的作品授权给自己不熟悉或不专业的出版社。这其中有一个因素。近年来，国家层面高度重视中国文学“走出去”，各方面资助项目众多。一些出版社为了完成输出任务，自行组织翻译出版，然后申请经费；有的出版社只找一些国外的小出版社，提供资金出版，但出版后没有发行量，只是完成作品。我承担了翻译出版的任务，并没有真正进入主流图书市场。

所以我说，帮助中国作家真正进入国外市场，就是真正向外国读者翻译、推荐中国文学。因此，很多出版社都宣称自己卖出了多少版权，但仔细看看他们出口的出版社，里面水分很大。

有时候我觉得国内有些作家在这方面太随意了。例如，有一家英国出版社，专门出版中国文学。它实际上是由中国人经营的。他们只做“出口”，毁掉了很多作家的作品，因为书出版后，注定不会引起太大反响。他们只出版中国作者的书籍，从商业角度来看没有任何意义。这对中国作家的海外出版造成损害。

还有一些所谓的海外出版机构来洽谈版权时，并不支付预付款。合同签订后，他们申请中文翻译经费。收到资金后，他们将一部分资金作为预付款给中国作家。在这种合作中，他们没有成本，只是两手空空。因此，我认为无论是中国作家还是中国文学要走向世界，首先要确保国外出版社具有商业逻辑。作家不应该做任何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译者也非常重要。一般由国外出版社负责寻找译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译者是否优秀，翻译成他们的母语是否地道。读者能接受吗？只有他们才能判断。

我们也和翻译家有接触，通常是在版权推广的初期，因为我们代理了一个中国作家的作品之后，我们要主动向世界各地的出版社推广这个作家的作品，我们必须准备一些材料——比如英文样章，因为国外出版社的编辑自己不太可能看中文。除了韩国、日本、越南之外，可能有编辑会读中文，但大多数出版社的编辑不会。他们必须依赖一些英文材料，或者已翻译成其他语言的文本。例如，林白的《女人闲谈》在西班牙出版。有西班牙语文本，我们可以将其发送给可以阅读西班牙语的欧洲出版社。编辑。

因此，我们在准备介绍性材料的时候，往往需要找专业的译者来翻译作品的样本章节。这样的译者必须具有良好的文学素养，并不能说他懂中文，因为它毕竟是文学作品。当然，这也取决于译者对作家的熟悉程度，是否对作家本人感兴趣，或者读过作家的作品。

有时，同一位中国作家在不同国家的出版情况也有很大差异。比如双雪涛的作品，虽然各国出版社都选定了《平原上的摩西》，但组合方式却不同。美国版选取了三篇中篇小说，用“粉红街”的概念将它们串联起来。意大利出版社选了《平原上的摩西》加三四个短篇小说；西班牙语版本翻译了两部中篇小说；韩国出版社翻译了小说《平原上的摩西》的整个中文版。

又如郑植，既有犯罪题材小说《活活吞》，也有《同情》等中短篇小说。相比之下，后者更具文学性。于是我们和郑植商量，是先出版《活吞》，还是先出版《仙病》这样的短篇小说集、短篇小说集，因为无论作者先出版哪本书，在海外图书市场上都会产生不同的影响。印象。如果《活活吞》先出来，他将以犯罪小说家的身份出道，如果引起反响，出版商肯定会想要更多类似风格的作品。那么到了《仙女综合症》即将上映的时候，就没有办法找到出版《活吞》的编辑了，因为出版犯罪小说的编辑将无法推出更多的中短篇小说文学集。

于是我们向郑植建议，希望他重点关注小说集《仙病》。此外，他还有一部中篇小说，名叫《森林中的森林》，由于篇幅太薄，无法单独出版。我们也和郑植商量，他又加了一个章节，改成了短篇小说。

因此，在将中国作家的小说推向海外市场时，各国都有不同的选择。我们基本上保持开放的态度。他们可以选择任何他们想要的，我们必须根据他们自己的阅读市场尊重他们的考虑。

如今，欧美出版社普遍希望出版中国女作家，尤其是年轻一代女作家的作品。这也是全世界的出版趋势。女性作家受到很多关注，因为大多数文学书籍的读者也是女性。我们还代理了多位女作家，如林白、林初、周佳宁、王占黑等。

向海外出版社、海外读者推广这些中国作家，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岛屿图书创始人彭仑口述）

（李唐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