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工程技术大学研究生因琐事劳累猝死，父母起诉学校和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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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孙真

本文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真故研究室（ID:）

11月23日上午10时左右，辽宁工程技术大学有一名2018级硕士研究生，叫谢某，他在自习室内突然出现抽搐症状，随后晕倒，被送去医院后，经过抢救但最终无效，不幸离世，死因被诊断为心源性猝死。

谢某父母翻阅儿子手机后发现，谢某读研期间，导师董某文曾把多项与毕业无关的课题工作交给谢某承担，其中有打扫办公室、烧水、购买节日礼品等生活琐事。谢某父母怀疑儿子猝死与过度劳累有关，于是委托律师向学校和导师董某文提起诉讼。

谢某本应在今年夏天毕业，却因“论文不达标”被延迟毕业，他在和同学的微信聊天中透露，自己因忙于导师额外安排的工作，无暇顾及毕业论文，还多次提到导师想让他再干半年，帮忙做课题 。

导师对研究生进行劳力压榨的事件，近几年频繁出现在媒体上。导师对研究生进行精神控制的事件，近几年频繁出现在媒体上。论文与文凭掌控了研究生的命运。原本单纯的师生关系，在现实中变得纠葛复杂。当学生开始称呼导师为“老板”，师生关系便开始失衡 。

多年来，我国一直以单一导师指导模式为主流，在研究生培养过程中，导师始终处于主导地位，他们对待学生的方式，其存续的影响早已超出校园范围。以“我和我一言难尽的导师”为话题，我们向读者朋友征集了若干份问卷，探讨读研期间导师对自己造成的影响，以及这些影响是如何产生的 。

被精神控制的那几年

计算机专业，2019年入学

导师担任学院院长一职，原以为他会较为严肃。入学之后却发现，导师已不再指导学生，只是每周召开一次无关紧要的组会，大家依次讲述论文，整个过程流于形式。为了能够顺利毕业，我寻求实验室小老师对自己进行指导。导师既不知道我的名字，也不太明晰我的研究方向，平日里与小老师联系最为频繁。

小老师为了评选教授想要好论文，他拿着我们的论文去投顶级刊物，我们的水平没达到那个层次，可他依旧要去投，对他而言没中也不亏，要是中了就赚大了，被浪费时间的却是我们。

之前几届的师兄师姐都和他关系破裂了，我现在的论文审稿已近一年，我很焦急，觉得无法毕业，整个人状态极差，读这个研究生十分痛苦。

@小胡途神 药剂学专业，2011年入学

进入实验室后，导师给我安排了一个博士，这个博士成了我的小老板。

小老板颇受导师信赖，就连我的研究生课题都由他来定。他仅凭主观想出一个课题假设，强行让我去做，然而实验数据根本无法支持。为了推动大家，他整日在实验室里鼓动士气，要求“白加黑”“五加二”地工作。我对他这套做法十分抵触，最终双方闹僵。为此，他常常在导师面前讲我坏话，致使我成了实验室的反面例子，在煎熬中完成了学业 。

研究生三年是我人生中极为黑暗的一段时期，处于极度否定状态下，我变得十分不自信，即便如今已参加工作，内心仍时常沉浸在那种被打压的氛围之中，还好，我终于无需再见到那位小老板了。

后来，博士通过同学找过我，我没回应。没必要再联系了。

我的情况不方便透露

我替那些已经离队的队友以及不在编的人说说情况吧。我的导师凭借学术新星加上文艺青年这样的人设，也算得上是一位网红。我怀着敬仰的心情来到导师所在的组，期望能够跟这位大佬学到一些东西，并且继续读博深造。然而，没想到最后却沦为他手下的免费劳动力，还经历了长达半年的PUA以及半年的心理重建。

导师的组里有不少研究助理，也就是未编入正式编制的本科生，或者是想跟随导师攻读博士学位的研究生。然而导师从未将他们视作学生，仅仅当作是帮自己录入数据的免费劳动力。有一位同学本科和硕士阶段就读的学校不太理想，认为自己有幸能跟着业内知名的导师担任研究助理，期望做出一些成果，顺便也能攻读博士学位。但当时攻读博士的名额早已确定人选，是另一个学生 。导师没告诉这位同学，而是将他当作备胎，还把他当成免费劳动力，让他干很多活。电话得随时接，通稿要随时写，稍微慢一点就会被进行PUA，说他能力不行 。

论文发表出来后，确实没有这位同学的名字，读博的结果里也没有他。看着他研究生毕业，导师却提出让他再做一年RA，还说再等一年就有名额了。这位同学目前没有学校，没有正式工作，只有兼职的最低收入，他忙里忙外全程参与了导师的顶刊文章，却始终未曾留下姓名。

我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经过半年时间，留下了心理疾病。做梦时都是那种不能不接的电话，以及接起来就会被辱骂的电话。我决定退学，于是想要把这些话替他说出来，希望他能够看到并醒悟过来。

象牙塔里的利益纠葛

@初白 古代文学专业，2012年入学

按道理讲，文科专业的学生和导师之间的粘性不强。导师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对窗外之事不闻不问，不关注功名利禄。恰巧我也是这样的人。他会给我发消息说家里的兰花开了，邀请我去喝茶赏花。我也愉快地前往赴约。研究生三年，差不多是平安无事地度过的。

事情出现转折，是在提交论文的那天。导师向来对我采取“放养”方式，即让我自己找选题，自己修改论文，一切都靠自助。一直到我的论文送盲审回来，他才认真去看后记部分。我是个比较含蓄的人，仅在后记里平淡地记述了我和他之间的一些事情。他表现得像疯了一样，指责我没有明确表达对他的感谢 。还要我把已分发出去的论文全部召回来，重新撰写后记，明确表达对他的感谢，否则就被视作忘恩负义。就在那一瞬间，那个心思游离在外的导师形象一下子轰然崩塌了。

我在夜里重新打印了七八份论文，之后分别送给了第二天要参与答辩的老师们。后来，他在答辩现场评价我是个识大体的人。然而，我们的师生关系也在此时终结了。

@ 控制工程专业，2015年入学

对导师的第一印象是和蔼可亲，谁知道毕业就再也不联系了。

导师让我帮博士师兄收集数据，时间长达一年，最终却什么都没给我。我辛辛苦苦做了一年实验，白白浪费了一年时间，既没发表文章，也没刷题，还没找工作。

@ 生命科学专业，2012入学

我是导师破例收下的本科生，不存在必须做实验论文的要求，完全是出于对学科的兴趣，想要跟着导师多学习，刚开始的时候十分愉快，导师也常常夸赞我勤奋好学，我天天都泡在实验室里 。

第一次转折是，导师要求我拍摄一些实验标本的照片并修图，还答应发表论文之后会把我列为第二作者，可最后并没有这样做，这让我当时心里很膈应，后来因为课题研究，我邮件问询了其他教授一些问题，导师大发雷霆，在此之前我已咨询过导师，这个课题跟他研究方向不同，他没办法帮忙 。甚至后来进行课题经费报销时，他也一直故意拖延，我身为课题小组组长，多次找他报销，几个同学都先垫了钱，可他却称明明已交给我，是我不认账，最后央求师兄才把钱要到了。

我对这段与导师的关系深感惋惜，起初他对我十分亲切，相处也很融洽，然而最后却莫名闹僵，原本打算在他门下攻读研究生乃至博士生，可本科毕业后我便转行，再也不涉足实验相关之事了。

@鱼来鱼往 生物学专业，2010年入学

导师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非常严厉，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每一名刚入学的研究生都要办一张银行卡并交给她，项目发给研究生的劳务费全都由她来支配，甚至连签名都是别人代签的。我直到毕业都不敢注销那张银行卡，就怕对个人征信产生不好的影响。

@相知柚归零 语言文学专业，2018年入学

我与导师之间，或许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存在一些零零碎碎的折磨，这使我对她心怀诸多不满，然而一直没有打破表面的平衡。

曾经，她以帮我找实习为由，让我住在她租的房子里，我需每月给她交房租。那是上海一间老式且破旧的小屋，里面住着我、一个从 58 同城找来的房客、我的导师以及她 13 岁的儿子。在炎热的暑天，四个人挤在三张床上。导师喜好熏艾，不许我们晚上玩手机，原因是怕手机光线伤害到他儿子的眼睛 。

终于，我理解了她何以不幸，同时看见了人间的参差。

可有可无的导师

@Peter 工科专业，2017年入学

我和导师的关系，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却暗流涌动。他对每个学生都极其冷漠。他没有布置过奇怪的任务，只是从来没有履行过导师的职责。从课题设计到实验细节等所有事情，都是我自己完成的。当做不下去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实验室里哭泣，夜里三点都难以入睡。出了问题他就会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把责任全部推得干干净净。好在最后还是毕业了，毕业以后再也不想碰科研了。

@爱咋咋地 畜牧学专业，2019年入学

19年秋天，我进入了研究生院校。正常情形下，我们专业研一阶段是要上课的，研二阶段才做实验。然而，我亲爱的导师正好承接了一个他博士同学的商业实验，在我来到这个学校的第二个月，他让我去牧场做一个为期3个多月的实验，以至于专业课程我基本都没去上。

实验于10月末启动，正常情况下会在次年二月结束，这就表明我过年无法回家。然而那年适逢疫情爆发，从1月末至5月初我都被迫在学校隔离，学校里除了留学生，仅有我这一个中国人。当时学校里一片死寂，食堂未开放，洗浴也未开放，我若想洗澡只能去楼下阿姨处，一壶一壶地烧水，接着再端到楼上。吃饭只能下楼去蹭用留学生的厨房，定期翻墙出去买食材。

直到如今，我依旧会开玩笑讲，别人读研是为了锻炼科研方面的能力，而我读研却是为了锻炼求生的能力。

@狸 药物化学专业，2012年入学

我读研的成果不好不坏，和导师的关系也不好不坏。

曾经为了节省经费，用到荧光标记的胰岛素时，发现很少有试剂公司售卖，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其标价为1毫克1千，并且没货。导师要求我自己做，不然就要换测定方法，还得时常去校本部借仪器。制备方法是我通过搜文献自学的，所需玻璃仪器是我在某宝上定做的。最终顺利完成任务，还剩余100毫克左右荧光标记过的胰岛素。

读研对我没有太大的直接影响，毕竟我后来没有从事相关的工作。

有些导师，遇见即是幸运

@ 文科专业，2020年入学

导师做学术认真且严谨，格外关注我日常学习，从不放任不管。从阅读书目，到论文修改，再到硕士论文选题，导师都会极为耐心地予以指导。导师尊重学生，与之相处令人愉悦。导师从不布置怪异的任务，凡事亲力亲为，不但不找学生帮忙，还常给学生提供便利。真是神仙老师。

环境工程专业，2012年入学。

我的导师看上去严肃，实际上对学生极为友善。他没有子女，将我们视作亲生儿女般对待。即便我攻读的是工程硕士，他也一视同仁。冬天做实验时，因要处理有毒气体需前往室外，老师嘱咐我购置军大衣和狗皮帽子，我未照做，老师便把自己的电暖气搬到外面的小实验室里了。

高等教育学，2020年入学。

我原本是草学专业的，后来跨专业考研到了教育学专业，这两个专业的跨度特别大，然而导师还是坚决地选择了我。

她对我说：“我愿意成全一个年轻人的梦想”。真的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