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乐山留学生郑少雄：用香水为母亲庆生，却殒命芝加哥枪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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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7日，四川乐山。一名快递员从美国芝加哥寄出。那是一盒香水。这是24岁在芝加哥读书的郑绍雄寄给他母亲的。我妈妈通常不愿意买她不懂的英文品牌。郑少雄用自己攒下来的生活费买了一瓶，算了算时间，让快递员当天就送来了。那天是我母亲的57岁生日。

郑少雄一直没有忘记母亲的生日。从2015年他到香港大学读本科，到芝加哥枪击案身亡之前，他每天晚上10点30分都会打电话说晚安，以安抚母亲的担忧。

郑少雄一家是无数普通中国留学生家庭的缩影：母亲是当地一家医院的普通员工，家庭收入不高。她节衣缩食，尽力帮助儿子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芝加哥的秋日冰雨突然击碎了一家人的梦想。美国时间11月9日下午，一名枪手在芝加哥大学主校区附近的人行道上向郑绍雄胸部开枪。 7个小时后，这个可怕的消息在网络上迅速传开。这位远在四川乐山老家的母亲，因为联系不上儿子而开始颤抖。

本文的叙述者金谷是与郑少雄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妈妈和我妈妈是初中、高中的好朋友，一起玩耍、一起学习，从小就是兄弟。”当坏消息传来时，金谷的母亲留在了郑少雄母亲的身边，陪伴她度过了难关。

在COVID-19疫情肆虐之际，这场悲剧依然牵动着中美两国无数人的心。中国外交部和众多网友高度关注郑绍雄的命运。美国还将开通绿色加急通道进行加工。就在今天（11月14日）下午，他的母亲将飞往上海进行签证面试，然后前往芝加哥亲自接儿子回家。

■ 郑少雄的旅行照

以下是金谷的账号。

2021年11月10日，一个平凡的周三。我一早就来到公司开始工作。 10点37分，妈妈突然给家人群发了一条信息：“芝加哥大学发生枪击事件，一名24岁学统计学的孩子被枪杀。三通（郑少雄的小名）不能被枪杀。”他妈妈在颤抖，我正跑去三通妈妈家！”

看到这个消息，我的心一紧，但随即又稍稍放松了一些。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三通是非常谨慎的，非常注重安全的。他刚刚在芝加哥大学读研究生，他与我们的家庭小组分享了一个应用程序，可以实时监控当地社区的枪击事件，让我们放心，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到了11点，我参加了一个网上会议，看到媒体已经开始报道这起事件，但只有一则公告，并没有说受害者是谁。我赶紧查了中国驻芝加哥领事馆和芝加哥大学警方的电话号码，让妈妈们给他们打电话。当时我还以为“24岁”和“统计”这两个特征可能只是巧合，三通还好。

11时49分，妈妈在群里发消息：“是，领事馆打来电话了。”

“我的天啊！”我惊呆了。我立即离开会议室，给妈妈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清晰的抽泣声。从这一刻起，我们的天塌下来了。在公司的电话亭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只感觉小小的电话房越来越小，紧紧地挤压着我的身体。我无法呼吸、思考或表达。

这个“是”像一阵风一样吹过，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电话再次响起，电话里又传来家人的哭声。我只是“真的”接受了这个消息，泪流满面。

他眼含热泪，电脑上的时间显示中午12点31分。更剧烈的悲痛袭上心头——自从2015年我到了香港大学开始离家读书，三童每天晚上22点30分都会给妈妈打电话，分享当天的学习生活，并道晚安。此时正是芝加哥时间，三通通常在这个时间向母亲道晚安。

■ 郑少雄和他的母亲

我和郑少雄在娘胎里就认识了。他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初中和高中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玩耍，一起学习，是兄弟。

这几天，我看到很多报道说三通是“学术大师”。在我看来，用“学生大师”这个词来形容三通实在是太简单了，这个标签也太单薄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从小我就能够感受到他对周围的人和世界所抱有的和表现出的伟大善意。

郑少雄的小名是“三桶”，与麻将中的“三桶”同音。我们的家乡是四川乐山。每次放假回去，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打麻将。每天晚上，不管白天做什么，我们都会聚集在阳台的小餐桌旁，翻桌子打麻将。

扑克游戏的成员通常是五个人，两个母亲和我们三个兄弟（我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我们三个人被称为“三兄弟”）。三通是麻将高手。他可以利用统计理论来算牌。我们开玩笑说他用刀杀鸡。他说这是要学以致用。麻将1块钱，我们每天都玩到很晚，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三通总是赢家，他用赢来的钱请我们去楼下的烧烤店。听说三同打牌很好，家里自认为高手的三姨八姨都会来比牌，晚上阳台常常像个竞技场。冠军并不容易撼动，但他总是充满笑声。

■ 2000年，我们兄弟三人游览了乐山太阳岛。下图最前面的是郑劭雄。

上小学时，三通竞选班长，事先问妈妈是否可以投票给自己。她妈妈说，只要你真心想为同学做事，即使别人不给你一票，你也应该投给自己。选举结果获得一致通过。老师告诉妈妈，教了十几年班，三童是唯一一个以62票当选班长的孩子。

初中时，我放学后在操场上打球。一天下来，张姓同学表示，谁帮他把书包搬上楼，他就给5块钱。其他同学都没有反应，三通却说去拿，并拿走了同学的5块钱。我们还想知道这是否不是他的风格。第二天，班主任居然在课堂上表扬了张。我们了解到，三通以张的名义将这5元钱捐给了班级，并更换了新的拖把。

现在回想起来，初中的那些年特别简单、快乐。那时我们喜欢聚在一起在电脑上工作。有一次，三同一家拿到了新电脑，于是赶紧预约下载《孤岛危机》，准备体验一下。三通的妈妈要去医院上夜班。临走前，她对我们说：“你们三个聚在一起玩玩吧！”

现在我们可以玩得开心了。 《孤岛危机》是一款单人游戏。我们坐在电脑前轮流操作，另外两名工作人员指挥。转眼间，时间从下午变成了晚上。我们把灯调暗，继续努力工作，直到累了才上床睡觉。睡着的时候，我想起游戏里的恐怖，就感觉后背发凉。三通说：“没关系。”然后熟练地去锁门。我们三个人挤在一起，很快就睡着了。

当时，三童的母亲住院，经常上夜班。三通从小就很会照顾自己。虽然我比三通大两岁，但这种经历对于我小时候来说是不存在的。

高中时，我们从乐山考入成都。三通就读于成都七中林隐校区，我就读于成都九中宁夏校区。这些学校彼此非常接近。周末我就去七中旁边的补习班。下课后，我到三塘的出租屋里和三塘的妈妈和阿姨一起吃好吃的饭菜，或者母子俩来我们出租屋聚会。

我们在出租屋里睡在一起，聊了一夜，然后开始了接下来一周紧张的学习生活。记得他准备竞选“成都七中形象大使”时，我们拿着借来的高端相机到七中摆了各种姿势拍照。我们用当时儿科医生的技术，尽力让他看起来更高一些。最终，他也凭借优异的学习成绩、阳光帅气的外表，以及在钢琴、书法、乒乓球方面的出色天赋，当选为成都七中形象大使。

■ 2013年，成都出租屋内（左一为郑劭雄）。

在高手云集、竞争激烈的成都七中，三通常常拔得头筹。他在学习上从不鲁莽。如果不熬夜、不钻研问题，往往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钻研一个话题，然后举一反三，一知半解。你可以轻松有趣地学习，也可以腾出时间和精力去教导其他学生。

我记得他利用周末的时间买了一些白色的折扇，然后在校园里摆了摊。同学让他写什么，他就在折扇上写什么。除了折扇的十元费用外，还要额外收取五元钱。我就这样赚了几百块钱，全部捐给了班费。我妈还开出二十块钱的“天价”让他写扇子。

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背后，三童的妈妈每周五下班后，都会从乐山坐两个半小时的公交车来到成都的出租屋，为三童做一些可口的家常饭菜，补充营养。 。然后周日晚上坐公交车回乐山。三年后，我的门票堆积如山，有数百张。

■ 2014年，成都七中校园。

事故发生前一周，三通被拍到。照片中，他正在打乒乓球，看上去精神抖擞。事实上，他是一个内向的人。

有一件小事我记得很清楚。我小学学乒乓球的时候，球房在教学楼的楼顶。夏天非常热。我妈妈去舞厅接他，发现他站在桌子旁边帮助人们捡球。他满头大汗，问他不喜欢玩吗？他说他很想打球，但他还没学会，打不过别人。在妈妈的鼓励下，他慢慢开始了。后来他越打越好，这成了他的特殊才能之一。

■ 2021年11月3日，参加芝加哥乒乓球比赛。

写着这些往事，我的泪水不断地在眼眶里打转。生活中发生的这些小事仿佛就在昨天，但残酷的现实却告诉我，我和三通早已天壤之别。

■ 2017年兄弟三人一起去西昌旅游

■ 2015年三兄弟前往香港赛马会

三通比我晚一年参加高考。考香港大学是我们共同的愿望，但我却未能如愿。不出所料，三通取得了651分的成绩，实现了兄弟们共同的心愿。我们讨论了志愿服务微信群，群名也改为“圆梦香港”。小组成员包括三通、他的母亲、我的母亲和我的双胞胎兄弟。该团体在过去六年中一直非常活跃。虽然我们相距遥远，但我们一直在分享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以及对彼此最美好的祝愿。

港大高昂的学费给三通的家庭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三童的母亲是医院的一名普通员工，但她从来不想因为家庭经济原因而阻止自己优秀的孩子飞得更高。

自从考入香港大学后，母亲开始省吃俭用，卖掉了房产，甚至还得向亲戚朋友借钱交学费。熟悉三通的亲戚朋友都愿意帮助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尽管如此，三童妈妈的衣服费用还是从几百元涨到了几十元，家里常年只开着一盏灯。

和母亲住在一起的三通也在思考解决办法。他通过网络了解到宋庆龄基金会可以为像他这样的学生提供帮助，于是他悄悄向基金会申请，最终为自己赢得了一份宝贵的奖学金。一切安定后，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欣喜若狂。

■ 郑绍雄荣获宋庆龄基金会奖学金

■ 程绍雄荣获香港政府奖学金

■ 郑少雄在美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中荣获O奖（特别奖），这是该竞赛的最高奖项。

为了尽可能减轻家庭的经济负担，三通努力节省上学的各种费用。因为他觉得香港的西瓜太贵，所以一整年都没有吃到西瓜。放假回来，他大吃一顿！

他也决心提前完成学业，帮助母亲缓解学费压力。他同时研究了几个科目。高铁、飞机、候车站台、餐厅餐桌，到处都是三通的自习室。

在香港大学读书期间，由于表现出色，被选为香港大学学生大使，接待到访香港大学的各界人士。于是，他每年都得到了香港大学走出去见世界的机会。在上学期间，三同总结了自己的一些学习经验，并与师姐合作撰写了《做事的逻辑》一书，由四川大学出版社出版。虽然这本书的版权费对于他们家来说是九牛一毛，但也多少缓解了学费的压力。

最终，他提前一个学期以一等荣誉的成绩从香港大学毕业。他是港大当之无愧的杰出校友，也是我们家族的骄傲。

然而，万万没想到，在香港大学校长张翔教授的吊唁信中，我又看到了“一等荣誉”三个字。

从香港大学获得统计学学士学位后，三通想继续深造。他获得了世界一流大学芝加哥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芝加哥大学的统计学专业在世界上名列前茅。

和以前一样，他也想尽办法去争取奖学金和各种兼职的机会。开学几个月后，COVID-19 疫情爆发。三通只能在学校门口租的房子里上网课，但他还是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然有序。即使他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他也会精心布置，拍张照片并发给妈妈，告诉她他做得很好。邻居们也觉得这个年轻的学生很喜欢做饭。

■ 郑少雄在芝加哥学会了制作月饼，并与邻居们分享。

■ 2021年郑少雄生日，与母亲的对话。

我们知道芝加哥的治安不好，我们一直很担心他。每当有关于芝加哥再次发生枪击事件的新闻报道时，他总会发布一个应用程序，显示有关枪击事件的信息，这样我们就不必担心。他有足够强的安全感，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可是妈妈怎么能不担心呢？虽然三童的妈妈每天都关心着儿子，但她却很少告诉三童，去年我回家过年的时候，我和他妈妈一起在公园散步。当她看到这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时，他的母亲就会提到三通走路的事。当你看到一个穿着七中蓝色校服的年轻人在成都街头走过时，你会隐约以为那是他的身影；甚至晚上回家坐在客厅里，都会感觉三童随时会走出房间……她关注着芝加哥的天气和芝加哥的新闻，甚至睡不着觉。发生暴力事件时吃饭……但每次联系儿子时，她总是表达鼓励和祝福。今年9月，当她再次听到枪击事件的消息时，她说道：

■ 每当大洋彼岸的芝加哥传来枪击案的消息时，郑少雄的母亲只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担忧。

今年夏天，他完成了硕士学位答辩。继续攻读博士学位是他的愿望，应该能够实现。但他不希望退休的母亲继续生活在压力之中。

三通的母亲身体不好。上小学时，他不小心扭伤了脚踝。他的脚上装了四颗螺丝，并用五根钢钉固定。他接受了两次手术。初中时，他因气胸被抢救。在香港大学读书期间，她因急性胰腺炎再次接受手术。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患有高血压等慢性疾病。这些都是三通关心的问题。最终，他决定放弃攻读博士学位，选择找工作。他想先在美国锻炼、积累经验，然后再回到中国发展、还清债务、孝敬母亲。

■ 郑劭雄照顾母亲的照片。

可惜的是，这样一个善意、聪明、纯洁的生命却在邪恶的子弹下冤死了。

三通对妈妈特别好。去美国之前，他把家里的每个插座都换成了开关式，方便妈妈使用。他还给她买了一个分药盒，防止她忘记吃药。每到母亲节，每一个母亲的生日，三童都会用自己攒下的零用钱，按时给她送上一份礼物。

今年11月7日，妈妈像往常一样收到了儿子从美国准时寄来的礼物。那是一瓶香水，她舍不得买。那天她很开心，在群里炫耀了儿子的天赋。没想到三天后，三通就不见了，而这瓶香水也成了她这辈子收到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 2021年11月7日，郑少雄妈妈和我妈妈的聊天记录。

11月10日上午，悲剧发生时，三童的妈妈给我妈妈发了一条微信，内容是：学校出了事，联系不上三童。当时，她浑身都在颤抖。从11点到11点40分，他的母亲一直在各个留学群里焦急地询问，要求各个朋友联系芝加哥官方。 11点50分，我的手机上突然出现了领事馆的电话。

妈妈知道出事了，当场就哭了。接起电话后，传来一个略带港澳口音的声音：“你是郑少雄的妈妈吗？你身边有亲戚吗？郑少雄出事了，现在在医院，心跳已经停止了。” ……”

从11月10日到现在，各路朋友、同学、同事纷纷前来吊唁，亲戚们也第一时间赶来找三童的母亲。在外人看来，三童的母亲展现出了意想不到的实力，处理各种事务都井然有序。但我们知道，这种力量是极其脆弱的，因为这是母亲为了再次见到三通而给予的坚强支持。三通对于他母亲来说就是一切！就在九月，三通刚刚完成研究生学业，即将开始新的生活。三通的妈妈说：

当希望变成绝望时，这是何等的灾难；当三童的母亲冒着疫情去美国带儿子回国的决定，并用自己的血肉面对这种绝望时，是多么伟大的事情。母爱。这条回家的路并不好走，路上必然会遇到很多困难。作为三通的弟弟，他现在也是母亲的“儿子”。现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帮助妈妈度过这次考验，以告慰三通哥哥在天堂的灵魂。

就在今天（11月14日），三童的妈妈将飞往上海进行签证面试，然后经底特律前往芝加哥接儿子。外交部和网友高度关注三通的命运，美国领事馆也将开通加急绿色通道办理。希望三通在这段艰难的回家路上，能有更多的好运和顺利。

此人已逝，生者岂可羞辱？三通的回家路很漫长，母亲的后半生也很漫长。最后，衷心希望三童妈妈在后半生能够感受到人间最大的恩情。

注：文中口述内容及图片均由郑少雄家人独家授权